“别乱说……”

“我还纳闷你这段发情期怎么过来的，斯图亚特家对你不好吗？”

“也没有……”

“你说的是路边的黑宿舍吗？……啊，我才想起来，”裴司来从生物资料里抬起脑袋，眼镜片下的瞳孔累得发直，有些神经质，“你家是不是塌了？……我跟你讲，你这种情况不适合住那种地方，还有收容所也是……不如，你先到我家来住？”

事实真是这样，陆云夺，前任联邦中尉，名义上的alpha，实则是腺体发炎刚刚痊愈的双性omega——在人群流动密集的地方，对他来说确实很不方便。

“我觉得不太好，”如果没记错，裴司来的那些房子都在用来养小o，“我不太擅长跟omega相处。”

陆云夺被毛衣憋的又热又困，终于有了空调，便坐在医院待客室的沙发上糊里糊涂地做起了梦。

……

——“我他妈还以为你死我这儿了，怎么叫都不醒。”裴司来把人领到办公室，将一沓书籍砸到办工作上，入座，从文件堆成的小山侧面打量着来客，“昨晚翻了哪个alpha的牌子？……你看看你，咋不穿个棉袄呢？我就说嘛，肾虚带来的就是体寒。”

“……什么？”

裴院长也没回答，在乱如垃圾堆的桌面上翻出一只小小的u盘，插在办公用播放器上，两人背后的墙面上顿时闪射出了一大片的高清影像，陆云夺回头，一看屏幕右下角的日期：5月6日上午，7时03分。

——他发情期的第二天早上。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喜欢工作，想罢工？觉得繁冗无味的工作太过无聊，找点刺激的？

或者是，真的为了正义把自己奉献给了实验研究所？

陆云夺觉得自己把人看的太偏端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联邦少将也为星际出生入死多年，创下过连胜神话，其不怕死、孤注一掷的作风曾让敌人闻风丧胆，有带着十几艘军舰就敢去对抗他族救下一颗星球的战绩，并不是什么惜命的人，很是无畏。

于是接连几日，陆云夺都定时来守。

五月的天儿已经开始炎热，首都的年轻人们向来作风大胆，行事张扬，也不贴阻隔贴，街上除了美貌omega们从短袖短裙外露出的白皙四肢，就是各种信息素的味道。

陆云夺比较保守。

“你知道是谁了吧？”

“戴维恩少将，为了实验擅自申请了停职。”

……

“前不久，‘仁爱之星生物研究基地’的人类第二性征科就一直在招募实验对象，打着‘自愿参加’的旗号，但谁知道他们那帮吸血鬼有没有强行掳人呢？……alpha，从a级到e级，全齐活了之后，大家发现，s级这一栏还空着。”

“但迟迟没有人来报名，要知道，所有主星的s级alpha都非富即贵，没人敢动；也没有哪个从小就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s级alpha会浪费时间来做这种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政府开出的报酬在他们眼里也微不足道，都不够人家车库里收藏的一辆复古超跑。”

“并且，实验开始之前，关于对alpha的脑神经还是身体会造成怎样的伤害，余生会不会留下副作用，我们的认知是0。”

但alpha就不一样了，酒加上这种细菌孢子，就会使他们陷入思维盲区，对“上级”言听计从。

而陆云夺昔日的部下——小马，就是最先中招的，敌人不施行神经污染、不对小马施行操控的时候谁也看不出他的异状，所以队伍中根本没人注意到，包括小马自己。

这种金字塔形的操控形式就像一个传销组织，战役开始之前，虫族就催眠了小马，洗脑他要永远效忠与半人马与虫族，并且给战友们带“酒”喝。

原来，“虫族间谍案”已经定下了开庭时间，原本可以很快地按照流程定案、判刑，还伤亡者一个公道，给联邦一个交代。但身为辅助裁判员之一的洛尤尔上将却一直在提起申诉，不停请求推迟公审听证会的时间，称这件事尚存疑点，并且从“人类的第二性征”上发现了突破口。

陆云夺愣愣地：“第二性征？……abo？”

“你说实话，在战役初期，你跟你的部下，是不是都喝了酒？”

陆云夺足底一顿，忍不住发问：“你怎么……？”

又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害，老三在上学，老二在做小白鼠。剩下的不就是你最心爱的大少爷吗。”

陆云夺先是老脸一红，才察觉到对方话中还有其他信息，“小白鼠？什么意思？”

很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很久的东西，却没能力负担，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陆云夺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大清早，他就顶着张虚弱的脸回到了首都的d区，果不其然，由于受到腐蚀的建筑物还有坍塌的危险，这里还在封锁中，一群军人还在清理现场、打扫残骸，挨家挨户地替人收取贵重物品。

“你不是在那长大的嘛，怎么不习惯？成天有一大票白白嫩嫩的omega女佣围着，住豪宅吃牛排，多爽啊。”

“……”陆云夺已经开始要走了。

“这次帮你的是谁？我猜猜……是不是洛尤尔上将？”

“说什么呐？你等着，这就给你腾出来一间……”说是“腾”，其实就是赶人。裴司来刚拿出电话，还没打，“不对啊，那这几天你都住哪？酒店？”

“不是……”

“我靠，你不会是……！”

陆云夺把眼眶揉得又湿又红，“别贫了，你帮我看看，腺体应该是已经好了，药是……前天吃完的，还用再开两瓶，巩固一下吗？”说起药，也不知道发情期那段是自己按时吃的，还是洛尤尔叮嘱他服用的，没有印象，反正吃光了。

裴司来起身用透光仪器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腺体，确认基本上已经痊愈，不用再服药，但短时间内还是要避免使用抑制信息素放射的用品，防止小范围感染。

陆云夺道了谢，见人家很忙，本不打算久留，但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对了，司来，你知不知道，不用证件就可以租房子的地方？”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使用信息素阻隔胶布，他便穿了个高领薄毛衣。

其实后颈处那属于alpha的香气已经淡了，可他并不是什么高级omega，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只要情绪有个大起大落，就防不住自己那讨厌的草莓味到处跑。

这天，可算听说裴院长下午就要回来了。

监控摄像头有四只，屏幕也分割成了四个部分，不同角度。

实验室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房间，便于拍摄，里面的设施很是简朴：客厅部分的沙发跟茶几，没有阻隔，一边便是床跟衣柜，角落里是简单的办公区域，书桌跟椅子。

墙面使用的是米粉基调的碎花壁纸，意图使实验对象心情舒畅。

不解。陆云夺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感激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疑惑。

也有些……担心。

裴司来问：“要看看吗？”

……

斯图亚特家的二少爷是个什么人？

狂妄，自大，蛮横，独裁，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实验是残酷的，会促使实验对象每天饮不同程度的究竟，然后在不同时段为空气中注入不同浓度的细菌孢子，一一观察，记录。”

“不能再等了，这个时候，洛尤尔上将想要报名。”

“但他刚联系到基地，却发现，有一个人比他早了一步。”

所以有许多alpha士兵，都在不知觉的情况下不停地在联系敌军，除了队长陆云夺，并且他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知道真相、被害得凄凄惨惨的前中尉先生震惊得说不出话。

裴司来：“但要拿出证据，就必须成立一个命题来证明，需要官方交出一份完整而成熟的医学实验报告。”

“……是。”难以忘记，那一瓶瓶的，“李渡古灶”。

“当时u103星球周遭，从大气层到环状带——都被半人马星人提前洒遍了一种微型细菌孢子，漂浮在气团中，只要你跟你的部下在u103上降落整备过，所有人就都会吸入——重点来了，特别是alpha，只要喝了酒，这种孢子就会代替alpha所有的神经元向你的大脑传达讯息，从此接受命于母孢，简单来说，就等于迷魂药。”

而这种细菌孢子，对omega毫无威胁，无论和没喝过酒，与体内的乙醚成分无关。

裴司来震惊：“哈？你居然不知道？”

陆云夺又坐回沙发上，满脸的“愿闻其详”。

裴院长娓娓道来：“就是关于你去年的那个案子呀。”

几个跟他一样的居民在警戒线以外探头探脑，有好事儿的大妈们围作一团交头接耳地看热闹，陆云夺在一旁听了半晌，大概意思是现在还不允许业主们自由出入，想领取证件的人必须得回家等通知，按顺序来，收到你家时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悻悻地离开了沦落为“废墟”的家，他乘坐地下铁来到了军区总院。

可惜很不凑巧，小护士传达他说裴院长暂时不在，去了联邦生物研究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