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舒捏着玉符，眼睫轻颤，再也忍不住，扑入仙尊怀中。
“仙尊～”濡慕的声音里带着哭音。
灵熙仙尊身体一僵，手不自觉地抬起来，在半路又放下来了，他放任自己被抱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仙尊说着，拿出一块系着红绳的玉佩放到叶子舒手中道：“这是清心玉，帮你压制心魔。”
叶子舒没有收，而是低下头等待着，仙尊一怔，拉开红绳为叶子舒戴上，又将玉佩放进叶子舒的领口，玉佩便滑了进去。
“此物需贴身佩戴。”灵犀选尊温声道，明明是很暧昧的举止，被仙尊做出来却说不出来的庄重。
说到这里，叶子舒低垂的眼眸中已是一片冷意，似是想到什么人。
他抬头看灵熙仙尊，眼中已是一片温和的歉意：“仙尊，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心意。”
灵熙仙尊抬起了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本尊明白了。”
徒留水色结界之中，水蓝色的身影静静安睡。
他没办法释怀，没办法原谅。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郁气，叶子舒用灵石布下阵法，造出一个灵气充沛的小结界。
他不能时时呆在这里，他还得出去处理后续。
现实与记忆，差别太大了。
这一切，都是那些人造成的。
手不自觉地握紧。
“合欢宗虽然很乱，但鼎炉体质的人可以修炼，可以变强，背靠着宗门，有足够的修炼资源，不会被轻易地抓走囚禁……
“运气好还可能遇到很好的师傅，被仔细护着，我师尊就是这么护着我长大的……”
说道师尊，叶子舒看着床边形容枯槁的师尊，眼眶又湿润起来。
师尊却是清冷高贵到骨子里，那股傲气从不掩饰，他还常常提点原身，说太过软弱单纯是不行的，可原身性格如此，改不了。
谁知两人的命运一比，竟是高傲自强的师尊更加悲惨。
只能说是天心难测。
低头收好仙尊给的东西，抱起床上的师尊，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进入到洞天中。
在为师尊施展洁身换衣时，叶子舒回想，师尊总是一身水蓝色仙衣，最清冷淡雅不过了。
师尊名为蓝水月，人如其名，其人如水中之月，可望不可即。
“嗯。”叶子舒用力点头。
就见仙尊沉静地看着他，忽而身化金光，冲天而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叶子舒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要照顾师尊，又有两个不省心的徒弟，一堆复杂的人事关系。
他与浊世牵扯太深了，长久闭关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连累仙尊，打扰仙尊的清修。
仙尊还是早早飞升的好，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自己打扰，叶子舒都不能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叶子舒心里就又愤恨又伤心，那个畜生他不配。
“不必思虑此事，本尊无需你的报答。”感到肩头的湿润，灵熙仙尊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谁都没察觉的柔情。
“可子舒想报答你。”叶子舒道。
“仙尊，我知道合欢宗很烂，可如果若放任不管它，它会更烂。”
说到这里，叶子舒苦笑起来：
“仙尊，像我这般，生来便是极品鼎炉体质的人，若是没有合欢宗，只会过得更惨……
“子舒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叶子舒下巴枕在仙尊肩上，闭着眼，眼泪却从紧闭着的眼中滚落。
仙尊刚刚才救了他，又救了师尊，还如此周到地为他着想。
细致周到得仿佛不像仙尊本人，可叶子舒知道，仙尊对于在乎的人一直都是这样，他对徒弟一百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叶子舒定定看着没有任何绮念的仙尊，知仙尊是准备离去了。
“这是给你师尊的药，他的身体要好好温养。”灵熙仙尊手一挥，床边便摆上了一排瓶瓶罐罐。
又递出一枚传讯玉符：“这次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有危险，不要犹豫，捏碎它。”
那触感，直到现在依旧是温暖到他想哭。
仙尊的手搭在他的发顶，一道宁神的灵力灌入他的识海，将他心中的郁气驱散，叶子舒顺从地闭眼，配合着镇压刚才升起来的心魔。
过了一会儿，仙尊才收回手，拉着他站起来道：“心魔暂时压制下去了，只是你需小心，不要入魔，否则它会吸食你的恶念，引你堕魔。”
“所以，仙尊，我不能放弃合欢宗，我得给像我和师尊这样的人一个家……
“我不仅不会放手，还会管好它，让它变得更好……
“就算我不能改变太多，我也不能让别人来把持这里。”
叶子舒抚摸着这张苍老枯槁的脸，轻声道：“师尊，以后换舒儿来照顾你了。”
深吸一口气，叶子舒站起身来，身形消失。
十里桃花深处，又复安静。
恨的味道大概是苦的，越恨心里就越苦。
因为叶子舒知道，这对自己没有好处，会辜负仙尊的期望。
可是，做不到。
叶子舒一边想，一边在纳戒里翻找。
他纳戒里什么衣物都有，而且很多很多，因为他总是损坏衣物。
他为师尊换上了最合适的衣物后，就有些发愣。
据说是师祖在凡间初见师尊，便被师尊天生的清冷傲气所打动，又怜他是鼎炉体质，带回宗收为弟子，还改了此名。
师尊是天生的清冷美人。
与之相比，原身一身白衣，性子淡泊，看起来圣洁不可冒犯，但总是有些软弱的。
仙尊走了。
是我不配追随，并非仙尊不愿等待。
叶子舒好半天才压下心头的苦涩。
仙尊，我对您最好的报答就是不拖累您。
叶子舒没有耽搁多久，挥掉了脸上的泪，便松开仙尊站好，脸上又带着淡淡的笑意：“仙尊，您回吧，子舒不耽搁您了。”
灵熙仙尊看着叶子舒，心中总是放不下担忧，但他没有立场来管对方，便道：“本尊走了，勿忘修心，有事便唤本尊。”
灵熙仙尊无言，只是静静地纵容着对方在他怀里的停留。
叶子舒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子舒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仙尊面前，可子舒没有这个能力。
他只能少给仙尊添点麻烦，这也是他刚才拒绝和仙尊回去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没说出来。
“我们的体质，注定了我们是修真界被争夺的物品。我们一旦被发现，就会有人来培养我们，让我们修炼，就算不想修炼都不行……
“然而，我们辛辛苦苦地修炼，却只是为他人作嫁裳，最后都是别人的鼎炉，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连命都保不住……
“除非被正道仙门收为弟子，还得小心被人护着，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失踪了，被人囚禁，到死都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