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修亚的记忆回到了那个寒冬之中冰冷的仓库里面，又被地精的话语拉回现实：“嗯，北边是找不到了，龙血种们基本都逃到了我们这边，不过，这里可不是谁的地盘，所以秘法塔才找了我们这群中间人帮忙。”

如果说北面是秘法塔的势力，东面蛰伏着古老的东方帝国，西边是新兴教会主导的工业军国，那么伊修亚所处的大陆南端，是最为混乱的地带。

光是信仰神明的教派就多达上百个，至于那些信徒追随的到底是居心叵测的人类，还是真正的邪神，答案无人知晓。

伊修亚在一起任务中潜入过帝国的一间“仓库”，那里关押着一名有银龙血脉的少年，他苍白虚弱、四肢被绞断，双眼变成血肉模糊的空洞，舌头也被拔出来，他被钉在一个贯穿他四肢的容器上，流淌着暗金色魔力的血液，在不断地被抽出。

他体内的龙血本身就很稀薄，在这样的凌虐下，已经越发淡薄，但就算是这样的“龙血”，对于低阶的秘术师而言也极大的提升。

伊修亚还记得自己让梦魇去读取在那名少年的思维，得到的只有像诅咒一般、重复癫狂的话语。

“内容？”

“猎捕龙血种。”地精低声说道，“是秘术塔那边悄悄发布的任务，他们指明要我这儿最厉害的人，嘴巴也要够严，你刚好合适。”

伊修亚低笑一声，眼眸中透着冷意：“啊，我还以为活着的龙血种都被他们拉过去榨干了。”

昏暗的光下，一排沟鼠出现，它们列队整齐地拖着一个箱子来到了伊修亚的脚下。

“这一单的报酬。”

伊修亚将里面放好的三袋钱币拿出来，掂了掂重量：“比之前说的要多。”

玫瑰色的液体和玻璃碎渣倾洒一地。

一股让人心神荡漾的香甜气味溢满狭窄的空间，伊修亚迅速屏住呼吸，可这不是长久之策，梦魇在吸乳后会沉睡一段时间消化力量，魔核里面空有魔力他却无法编织防御。

（大意了。）

希德的脸抽搐了一下，盯着伊修亚远去的背影，猛然发力，冲上去从背后将伊修亚推入走廊上的空房间。

刚进去伊修亚就给了希德一击重踢，但对方敏捷地卸掉力道，只是往后踉跄一步，换做其他人，此刻估计骨头都断掉了。

“你啊……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希德松了松手腕上的纽扣，这个动作让伊修亚警觉地握住腰后的枪，“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更火辣性感。”

刚说完就有蠢人送上门。

说是蠢人似乎不太客观，拦住伊修亚的男人瘦高苍白，喷着淡香水，穿着昂贵的定制西服，

看起来更应该出现在豪华酒店里面，但他清楚，这个男人的西服下藏着许多把淬毒的小刀，他是这片地方最顶尖的刺客，伊修亚见识过他的身手，相当利落。

他厌恶这样种族屠杀式的迫害。

“嗯，那还有一件事，是我个人的提醒。”地精吸了口烟斗，“你太惹眼了，人人都想拉你入伙，我知道你喜欢单打独斗，但有的时候，多一个同伴多一个照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盒子里的恶魔心脏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比一般魔物的血液还要更加腥臭，上面原本澄澈的宝石在逐渐变得浑浊，地精阿卡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伊修亚的战利品，用烟斗挖了一点上面凝结的血污，用力一吸，吐出淡紫色的烟圈。

阿卡哼了一声，尖鼻子上的白色绒毛抖了抖：“嗯……是真货。”

这一带赏金猎人的任务都是从这头狡猾的地精手里接到的，它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头脑灵光，又当任务分派的中间人又做情报贩子。

而三方势力在周边拉扯，南面又直接面临深渊，魔物的侵染无处不在，普通人每天都活在危险之中，也因此多了很多像伊修亚这样的人。

地精追问：“嗯，伊修亚，你到底接不接这个单子？”

“不接了。”向来只问酬劳不问来处的伊修亚难得这么冷淡，“以后跟龙血种有关的单子我都不接。”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吧。’他脑子里面只有这句话。”

哀切的话语从梦魇口中毫无波澜地吐出，伊修亚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绝望。

于是，他赐给了那名龙血种慈悲的死亡。

这个世界里面，秘术塔指代的不再只是过去的那座用来做秘术研究的高塔，而是一股足够强大的势力，那些秘术师们野心勃勃地在各大王国安插人脉，几乎殖民统治了整片大陆北面，自称为联合帝国——宰制诸国的皇帝，就是秘术塔的领袖。

为了提升秘法能力，秘术师们大肆猎捕残存的巨龙和具有巨龙血脉的任何生物。

他们要用龙血来熔炼升格自己的秘术刻印，用龙血种的心脏做法器的核心，金色的眼瞳被他们镶嵌在书籍和法杖上，用以增幅精神力。

“你运气不错，昨晚又有人开了那头恶魔的单，加价了。”地精戴上眼镜，长着长指甲的爪子飞快地翻动着账簿，“嗯，所以这些是你应得的。”

伊修亚点点头，将这些足够他三个月开销的巨资收好，准备起身离开。

“嗯……等一下。”地精老板叫住了他，“我这有个新单子给你。”

希德已经闪到了伊修亚的身后，他显然有备而来，具有麻痹作用的钢针刺入伊修亚的肩膀，猎魔人只能瘫软在他怀中，他意识模糊，隐约间听到了嘶嘶声。

像是蛇的声音。

猎魔人挑了挑眉：“你需要我借你钱去看看脑子吗？”

“我是认真的，伊修亚。”希德锁上房门，这是个空仓库，屋子里一股霉味，他一转手腕，一个精巧的玻璃瓶出现在他手中。

希德向来擅长制毒，伊修亚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在玻璃瓶出现的瞬间就拔枪而射，将那瓶子击碎。

“希德。”伊修亚略一点头后就打算无视此人直接绕行。

“我在这里等你一天了，伊修亚，或许，可以和我单独聊聊？”希德却直接拉住了伊修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

伊修亚冷漠地甩开了希德的手：“如果是想拉我加入你的那个狗屁不通的‘黑色粉末’小队，还是免了吧。”

“嗯……因为对有的蠢人来说，不做同伴，你就只能做他的敌人了。”地精知道伊修亚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几个颇有势力的小团体的要求，再加上他抢单能力一流，一个人比一群人完成任务的速度还快，几乎快成了公敌。

“做蠢人的敌人，总比做蠢人的同伴好。”伊修亚朝背后挥挥手，扭开门离开了地精的房间。

～

这个世界没有猎魔人的公会，伊修亚要接活，只能找阿卡这种人介绍。

很多人类抗拒地精，觉得它们肮脏又道德低下，但实际接触下来，伊修亚发现这个暗绿色皮肤、佝偻矮小毛发苍白的老地精，是相当靠谱的中间人。

阿卡用烟斗敲了敲桌子，桌底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账本和用密码写满的情报簿，除了桌前这张椅子，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