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以鹰?”
不过是个名称,有的人着急找回从前,有的人觉得好笑,还有的人被名字砸了脑门。
“鹰”这个名字在圈里还算响亮,但真正见过他真人的却没几个。往常郁殊带他去参加一些聚会,也不过十人规模,十个人里除去他们俩,再除去祁安和唐轻兰,剩下的名额也不过就六个。显然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双手抓脚腕、卖身给俱乐部的人,并不在范围内。
郁殊一直在摆弄着鞭子,在空中模拟鞭子甩出去时下落的走向,把空气当成肉体画布,想象着鞭尾作画的样子。不用蘸取颜料,不用调色,用力带来的色调深浅就能绘出一幅晚霞,他想。
“咻——”,紧接着宋元声音的,是风擦破画布的声音,青釉微弱的得抖了抖,即使鞭子未落到他身上,也觉得有风刀悬在自己赤裸身体的上空。
郁殊瞟了一眼宋元,依旧不开口。处于闲适状态的鸟儿通常对于一切让它不能继续舒适休憩的外界事物充满敌意,张开翅膀扑腾两下树叶丰满的地方,然后继续站立。树叶会因接连的拍击而掉落,掉落的声音就是它们不满的控诉。
房间很安静,宋元的声音可谓是石子丢进风平浪静的湖水,再小也会荡起波澜。
但郁殊好比站在树梢的鸟儿,这点分贝惊扰不了他,用来扇动翅膀都不够。
“殊哥”,宋元的声音大了些,连着名字喊哥这种情况,只在他最初找郁殊时叫过。
你说是吗,鹰。
青釉与空气对话。
?
郁殊就是这条蛇,青釉是那个新鲜的食物。
而宋元,是那只为了逃避猛烈的疼痛而靠近危险的动物。
?
青釉觉得现在不是处在磁场,而是修罗场,何曾想过八卦中心的两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经重塑了一些可笑的自尊,有些看破感情的高傲。你瞧,凡夫俗子逃不掉的东西,在他面前,只是一盘散沙,又或者只是一缕颜色都不拥有的烟。
郁殊没去再管青釉,他偏过头看着宋元。
“那我们换个姿势。”郁殊带着一丝玩味地抬起手,鞭子顺着重力向下垂着,他扬了扬手腕,鞭尾在等待一个下落点。
青釉并不喜欢姜,吃食里哪怕放一点他都难以下咽,更别说是现在这种羞辱式的后穴吞咽吃法。身体本能的排出和意志上的夹紧让他倍感煎熬,只能绷紧身子,保持自己在高度警惕的状态。之前抓过姜的手也被不讨喜的气味充满,一呼一吸之间,辛辣的气味就会大举刀枪地入侵青釉的鼻腔。他想清洗自己的双手,或者拿棉花塞住呼吸道,如若再疯狂一点,他还想活动活动一直处于挺立状态的膝盖。
青釉是不同于宋元的另一种矛盾体,哪怕他今日屈服,他依旧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种种子,一旦出现,就会生根发芽在心里驻扎,有的会被连根拔起,有的会剪掉枝叶,然后慢慢浇水让根发烂。但青釉的心里,这是个没有生命的弹簧,舒适圈里的挤压他愿意配合,力压得紧了,施压方得到的就是奋力一击——你死我活就在一瞬间。
他越想越出神,给自己编好了一个美梦。
几乎是同一时间,青釉的手肘一弯,身体受力不平衡地向前栽去。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他的小腿上,给予的力道在此刻是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是助他推倒的帮凶。好在人没有完全趴下,在离地面差十厘米的位置,青釉撑住了自己。哪怕一鞭使得他狼狈,他的姿态也是优雅的,换个名字说,青釉是在挨打的过程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板撑锻炼。
惹得青釉失态的,无非就是“鹰”这个称号。青釉在接到客人消息时,就调查了一番。他习惯了知己知彼,哪怕选择客人这种事上没有主动选择权,他也要从可获得的信息里抽丝剥茧,以求得一丝输赢的可能。
la mer和鹰难以分开,在各种意义上。自己搜索或者问圈里人,都不可避免地会牵扯到对方,就像你摆一个磁铁在桌上,另一个磁铁闻着磁场味就自己移动地过来与它相吸。
“我想和你谈谈”,站在树下的宋元才不管树叶掉在头上,他继续发起攻击,势必让小鸟飞冲下来,用他尖锋的嘴,回击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
唰唰两下的鞭子刺破声,郁殊的晚霞图就这么毁了,两鞭下去必然会是带着血珠的暗红线条,或许也不能说毁,只是以另外一种姿态呈现,不是晚霞,倒像是火海——就像郁殊表面平静躯壳下的燥闷。
“以什么身份”,郁殊轻描淡写地问。
称呼不过一字之差,宋元却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小孩的日子,像漫画里挂着不懂事的牌子的毛头小子,等着大家长的训话。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贴着裤缝的手指在小幅度地摸索布料,从而让他能稍微分点心去关注些郁殊之外的东西。
实践以外的低声下气让他不自在,第三个人的则存在令他难堪。
?
青釉的想法宋元一点都不知,也不太想知,要不是郁殊今日在这,宋元此生都几乎没有可能来到这种天堂与地狱相交的地方。他不仅不适应在外人面前下跪,也不适应将他是贝的身份公开在陌生人面前,哪怕是青釉这种。这是把他一丝不挂地剖解,一块一块血淋淋地展露在世人的眼中。
宋元只想快速结束这场假扮陌生人的戏码。
“哥”,他轻声喊道。
“出去”,郁殊说。
宋元不死心,好胜的欲望被郁殊唤醒,一个劲地在郁殊的底线挑衅,每个字都像是一颗枪炮,在郁殊的领土上炸起土壤,把土地化成飞扬的尘土。
“你在害怕?”,宋元往前一步,“也是,谁能想到曾经那么不可一视的人也能坠下天坛,为凡人禁欲,真是可笑!”
郁殊自然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和宋元回到双方实践的身份,但靠近危机的动物显然并没有以往的细心去察觉,辨别不清真假的双眼让它伸出去的爪子缩回到安全地带。
“我用宋元!”他后退两步,估摸着郁殊手上鞭子能甩到的最远距离。
只注重前方危险的动物后退就会踩到蛇的尾巴,冰凉的触感让它的血液因为惊恐也慢慢变凉。前方是凌厉的鞭子,后方是等待猎物的毒蛇。矮小的动物落得了无处可逃的境遇。蛇探出脑袋嗅了嗅食物的味道,没什么兴趣地转过头,去玩弄尚在捕捉范围内的新鲜食物,然后它听见叽喳的声音,那只动物紧贴着它的皮肤,小心翼翼地躲避鞭子。
静置时走神是实践过程中的大忌,但青釉显然已经对此熟能生巧。他一动不动,眼睛虔诚地平视前方,呼吸平稳。他把自己当成房间里的摆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舞台留给站着的两个人。
长期的察言观色让他不用费力地就能嗅到两人身上相同的气息,缠绵、情谊、温存、牵扯,他曾经幻想如今不屑一顾的东西,都能闻到。他讨厌这些气味,就像他讨厌姜一样。
他会去想有些名气的 mer会与谁有这样臭味相投的味道,好像只有一个可能,但那个可能早就成了没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