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妈妈去世,他考成什么样,就没人在意了,父亲只会皱着眉让他下次不要懈怠,然后问他这次又能拿多少奖学金。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黎生的耳朵有点红,主人那天带着点笑和他说,拿个第一。
没有了老师的语重心长或是喋喋不休,只剩下了书写试卷的沙沙声,两天的考试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科理综收卷后,考场内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松了口气的长叹。
教室闷热,学生怕影响答卷思路,窗户开了一条缝,有傍晚的微风吹拂进来,带着微凉的触感。
五点多的傍晚,橙色与深蓝缱绻交替的晚霞透着安静,被教室的窗户分成几块,靠窗的男生正和后座的女生对着答案,看到对方笑的时候,脸红了一下。
他家里离学校很远,周围也没什么地铁,以前五点多就要起床,赶六点最早的公交,已经都习惯了。
但见到蒋锐这样,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好像主人天生就该被人好好服侍的,只是在想,下次他舔主人手指把主人叫醒时,动作再轻一点,主人是不是就不会不高兴了。
蒋锐那句话可大可小,黎生不敢接,只是伏下身子用鼻尖去蹭主人的鞋面,足够的讨好的意味。
黎生跪在他的脚边,服侍主人穿鞋,白皙好看的手指整理着鞋带,动作轻软认真。他穿好这边,又跪行了两步,准备穿另外一只,见蒋锐有点不耐烦的皱了下眉。
黎生的身体下意识紧绷了一瞬,蒋锐却没踹过来,似乎没有用他发泄的意思。
黎生想,主人每次就算是...欺负他,好像也都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没有在心情差的时候拿他发火——即使就算这样做了,黎生也会听话受着。
他幽幽地盯着那几个影子,揣摩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口呵斥比较好,终于在大概五米的位置,其中一个少年还朝他看了一眼,终于找到机会,中气十足地喊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后面两个人嚣张到停都没停,还在吵一会儿点鸭血还是点虾滑,蒋锐却感觉自己的袖口被握了一下,侧过头时,对上黎生有些紧张的眼睛。
蒋锐第一次觉得逃课这种无聊的事,都让他有点想笑了。
后面的丁庭和周文吵嚷的声音还远远传过来,丁庭说一会儿要点十盘鸭血,再往你碗里加香菜,周文最讨厌那个味道,说你敢点我就弄死你。
黎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耳朵有点红,好像有一种在老师面前犯了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的错一样,他又看了一眼蒋锐的脸色,薄暮之下,也看不出什么。
校服都穿的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漂亮少年,好像借着景色都有些模糊的傍晚,拿出了自己藏好的一点勇气,“要是有不辣的,就更好了。”
大考之后出去吃个饭,是他们以前就有的习惯了,虽然他们基本什么也没学,但也要有庆祝的仪式感,只是却没想到蒋锐会把优等生也带上。
丁庭吵吵闹闹的声音一远,黎生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在家里伺候主人,被主人玩,都已经习惯了,好像跪得久了,有一点不知道怎么和主人并肩走路。
他下意识想要退后半步,蒋锐却在同时开了口,“一会儿去吃火锅。”
黎生忙回复了一条,正想再问主人有没有什么吩咐,却听见课桌被敲了敲。
蒋锐背着单肩包站在他身前,浑然不在意门外还站着一脸思索的周文和像极了等着起哄的丁庭,“走了,带你出去。”
……
周末从别墅回来,没过两天就是一个年级大考。丁庭找蒋少蹭了一份优等生的重点笔记,还很够意思地复印了不少分,准备和好哥们一起熟记并背诵。
祝言因为上次的胡乱招惹,被收拾了好几天,现在连家里都看他不顺眼了,明言这次再不及格就让他收拾东西滚出去住校,于是这次也偷偷地耻辱地领了一份重点,并且清楚地听到了后面女生故意的嗤笑声。
祝言: ...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手机,刚显示出页面,一条信息就跳了出来。黎生习惯性地点开,没想到竟然是蒋锐。
“晚自习有事么?”
—“没有的。老师要去改卷子,让我们自习。”
收卷老师看着眼前的生动,也笑了笑,却还是拍了拍桌子提醒,“好了,休息一下,别忘了晚自习。”
一班的教室就是第一考场,大部分也都是一班的学生,不用再换教室,黎生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人要他的草稿纸对答案,他也很好说话地点头。
虽然外人还是觉得,第一就是第一,什么时候都一副对成绩不在意的样子,黎生却知道他现在心跳都比平常快了几分。
而后,他听到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似是而非地一笑,下巴随之被鞋尖挑起来一点,“小狗,拿个第一。”
这次考试是s中与a中联考,也是每年高考状元花落之处,两所学校都非常重视,以至于监考老师看到坐在第一考场的黎生,笑容都比往常亲切了好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虽然黎生平常考试也都很认真,但是这次好像尤为专注。
“考试很快的,午休时间也很多。”黎生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小声说道,“马上就周末了,主人想要怎样都可以的。”
蒋锐本来也没多烦,听到这话,但是觉得好笑,“哄我呢?”
“没...没有。”黎生忙低下头。
优等生小黎同学,向来都是能不出学校就不出,能不给老师添麻烦就不添,连出去给同学们买练习册,都是找老师规规矩矩要假条的,登记完还要跟门卫说句谢谢叔叔的那种饱受喜爱的三好同学。
于是门卫在路灯的灯光下首先看清黎生的脸时,第一反应是,啊,骂错人了,应该是有假条的,再然后看清他身边的人,差点被手里的枸杞茶呛到。
黎生的声音更小,虽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偏偏让他觉得,可能以后填高考志愿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紧张。
好在蒋锐回的很快,似乎也觉得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闲聊一般道,“点鸳鸯的。”
教学楼离校门口不远,门卫几乎是眼睁睁看着有几个身份不明的学生在上课时间理所应当地朝自己这边走来,连点避讳的意味都没有。
黎生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吃什么都好,都听主人的。
蒋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吃辣么?”
黎生这次点头没有那么痛快了,他很怕辣,碰一小口要喝很多水,不过主人有时会吃,让他拿不准要不要说喜欢,迟疑了一下才小心地说,“都可以的。”
傍晚凉风习习,黎生很少在这个时候出来,别的班的学生可能会三两个笑笑闹闹,去走廊里聊聊天,去小卖部买杯奶茶。
但一班不会这样,连性格开朗活泼的梁雯都很少出去玩,也就是互相请教题目的时候,才说上两句话。
丁庭似乎没有和优等生一起逃课的体验,有点兴奋过头,一直忍不住笑,周文怕他被打死,拖着人慢了几步,给前面两个留出点空间。
够了啊。他还不够惨吗?
考试定在周四,两天考完,晚自习还要照常,弄得学生间怨声载道,除了“反正都是一样要学习”的一班,和“反正都是一样不听讲”的十班。
周四清晨,蒋锐半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全身上下都快要写着没睡醒和别惹我,显然起床气还没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