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看着蒋锐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蒋锐对他一直很好，剥虾而已，他一点都不累，也很开心，他只怕蒋锐不高兴。

结果蒋锐花了几分钟展示怎么优雅且毫无效率地剥完一只虾，然后递到黎生嘴边，“吃。”

黎生有些茫然地看向对方，蒋锐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吃够了。”

黎生过于懂事，只是夹自己面前的两道菜，其中一道还是为了给蒋锐剥虾，自己都没吃。

蒋封看不过去了，男生怎么能这么惯着，以后有了女朋友也要人这么照顾吗，“自己剥。”

蒋锐道，“我不会。”

两个小孩子吃不多，蒋封怕黎生不知道说累，又包了几个就让两个人出去玩了，自己把剩下的解决掉。

处理完手边的饺子，蒋封重重的松了口气，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放松过了，自己笑了笑。

他这两年刚接手了几家公司，来自父亲那边的压力不小，又很在意刚回国的弟弟对家里的抵触情绪，太多事情要忙。

都点难捏啊，陷太多了，但他记得阿姨是这么教得来着。蒋封拧着眉，如临大敌一般地捏好了第一个，正要放到碟子里，才发现里面已经立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小饺子了。

边褶整齐，肚子也鼓鼓的，说不出的可爱。

“小黎包得真好看。”

他听到遥远的钟声响起，零点了。

蒋锐也发觉他醒了，正想转过身去，便感觉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扑到了自己怀里，一下子怔住，“阿锐...新年快乐！”

黎生刚刚睡醒，叫他名字的时候还带着点奶音，撒娇似的。

在八岁时的除夕会想些什么。

先是开学的时候怎么把祝言教训一顿，能哭着道歉才好，然后又想为什么不能把黎生直接养在自己家里跟他玩，最后越想越发散，变成了自己被黎生夸好看的饺子到底好不好看，蒋封为什么一听到就笑。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线在夜空中一闪而逝，而后在至高点砰的一声炸开，散落的光点仿佛夜空中的星星一般，布满了整个夜空。

蒋锐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场景似曾相识，蒋封终于凭借着兄弟间目前为数不多的默契明白了他的意思。

父亲酗酒，险些挨打，又来到陌生的环境，是很容易害怕的。

蒋封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他抱到蒋锐的房间，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蒋封打量他一眼，没忍住笑，“你可能抱不了。”

黎生到蒋锐的鼻尖，如果是成年人，这样的身高差不算什么，但小孩子却不一样。

蒋封将黎生抱起来时，看到弟弟在一边脸都黑了。

蒋.啥也不懂.一脸欣慰.封：我的教育方式果然没有问题，不仅教会了弟弟独立自主，还教会了他友爱朋友。

（六）

小孩子总是困得早一点，三个人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蒋锐百无聊赖地坐在中间，忽然感觉到身体左边压上了一些重量。

黎生怔了一下，没想到蒋锐会生气，但很快恢复过来，听话地重新问了一遍，又软又乖地请示，“我可以去吗？”

被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的蒋锐：“...”

黎生见他不说话，又去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口，摇着小尾巴似的邀请道，“一起去吗？”

黎生本来想用手去接，但是对方一副要亲手喂自己的样子，也不反抗，把虾乖乖吃掉了。

蒋锐一脸平静，又夹了一块红酒牛肉喂给对方，黎生有些疑惑，又乖乖吃了。

黎生剩下的小半碗饭都是被蒋锐喂着吃完的，不好意思得耳朵都红了。

蒋封皱眉，“自己学，让小黎教你。”

蒋锐自己拿了只虾，面色冷静，蒋封一直盯着他，然后发现...蒋锐是真不会，但他偏偏不看黎生，自己低头剥。

蒋封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这件事，才想起来两个人的母亲对海鲜过敏，蒋锐在国外这几年，的确是没怎么吃过虾的。好在那时候黎生也在，没有让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按照同龄人的水平，他也不过是大学毕业没两年的年轻人罢了。

（五）

本来冷清的年夜饭，因为多了黎生，显得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蒋封赞叹了一句，准备从自己弟弟身上找找自信，却看到两个崽正头挨头挤在一起，黎生认真地帮蒋锐挽救他手里的饺子，半个身子都跑到了蒋锐怀里，还鼓励着，“阿锐好厉害。”

蒋锐哼了一声，像是觉得烦了，“你替我包。”

黎生觉得怎么都很好，“好啊。”

一朵烟花恰好在最上方炸开，让蒋锐的耳朵都浮上了相同的红，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黎生，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新年快乐。”

黎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到蒋锐同自己握着的手，然后再向外一些，落地窗外，接二连三炸开的烟花将屋内映衬得恍若白昼，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梦里令他害怕的记忆，还没有来得及渗入到现实之中，便在这样的场景中消弭了。

蒋锐一直没开灯，靠坐在黎生旁边。月光从落地窗内洒进来，将两人的轮廓浅浅地勾勒出来。

黎生像是梦到了什么，有些不安的样子，手动了动，又动了动，蒋锐看不过去了，皱着眉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果然被对方轻轻握住，温温软软的。

蒋锐眉梢动了动，只是将视线移向窗外，像是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蒋封还没抱过小孩子，感觉抱了个棉花糖似的，格外的软，让他不敢用力。尽量平稳的上了楼，蒋封本来想把他抱去客房，却被蒋锐拦住了。

“他一个人睡害怕。”

蒋封疑问，“你怎么知道？”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多，不过黎生看起来就像每天早睡早起的，也不算意外。黎生的头发很软，靠在蒋锐肩膀上时，微微一动，就扫上颈侧，有些痒。

蒋封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将电视放低声音，“我抱他上去。”

蒋锐皱眉，“我抱。”

被晃着手臂软声软语的蒋锐：“..........”

蒋封差点笑出声来。

于是蒋封的一时兴起变成了他带着两个崽一起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