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8章第2页_梅花骨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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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8章(第2页)

不知不觉间,时节已入隆冬,这几日接连下了几场大雪,飘飘洒洒的雪片将屋顶、道路、树木山石都覆住了,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真如洁白的玉石雕成的一般。

外面虽冷,房中却温暖的如同春天一般,几条地龙烧得旺旺的,两个铜火盆里燃着通红的木炭,上面还用铜丝罩子笼住,免得散了炭灰。

墙边立着一只白玉嵌红宝石顶仙鹤熏香炉,两颗黑玛瑙制成的眼睛活灵活现,竟透出一种飞扬的神采来。炉中散发着袅袅的龙涎香气,令原本已很温暖的房中增添了一种旖旎甜美的情韵。

云冉假意皱着眉叹了一口气,道:“弄完晚香苑又要忙年了,可让人连喘口气儿的时间也没有呢。”

宇文真笑道:“能者多劳吗。你指挥分派府中婢仆,倒真有点将军样子,岂能像其他人那样碌碌终生?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王府中的事情也少不得要你经心。”

云冉抿嘴一笑,道:“主子真会使唤人,明摆着是舍不得玉衡公子操劳,却说出这些话来,罢了,谁让我是王爷的人,累死累活都是应该的。王爷且休息一下吧,奴婢要去拆园子了。”

过了一会儿,玉衡闭合了双目,呼吸均匀,便睡熟了。

宇文真这才得空喝了杯茶,走到外间对云冉说:“刚才亏了你提醒我,否则可要出大麻烦了。他最近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可不能横生枝节。”

云冉笑道:“幸好府中道路众多,今天走的不是寝院直通蔷薇院那条路,否则公子一定识得的,再怎么提醒也晚了。还有件事好叫王爷莫忘记了,镜苑也是不能带公子去的。”

玉衡见他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在自己身上不住乱转,还吞了几下口水,就知道他正在想那些淫邪之事,不由得又恼又羞,转身走到床边,脱去锦绵袍,换上了原本穿着的月白夹衫。

宇文真正意淫得高兴,玉衡却将衣服换了,不禁大为遗憾,笑着哄劝道:“刚才那袍子多好看,怎么这么快就换了?”

玉衡瞥了他一眼,边系带子边说:“屋子里这么暖和,穿它做什么,没得捂一身汗。你若是喜欢,自己穿上好了。”

而今年在这里,玉衡发现自己竟不似在谢府那般悲伤,是因为这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远比谢府热闹,还是因为宇文真那毫不避忌,明示于人的宠爱?

玉衡迷惑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宇文真见玉衡忽地又难过起来,便猜到他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忙让人将新做好的衣袍拿来给他试穿,又张罗着更换房中的一些珍玩陈设,倒是新年要有个新样子才好。

听涛悄悄在观月耳边说:“公子笑起来可真好看。”

观月素来稳重,闻言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离除夕还有二十几天,王府中就已经开始忙了,各处洒扫尘土,平日不甚注意的角落也清理干净了,又从暖房里折来早开的梅枝装点房间,处处悬灯结彩,热闹非凡。

宇文真一听,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忙拉住玉衡,满面陪笑道:“玉衡,前面不好玩的,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不如我们现在回去吧。下次我再陪你游赏。”

玉衡本便是无可无不可,况且他身体的确还弱,刚才看得有趣倒还没什么,现在经宇文真一提醒,才觉得自己真的累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走这么长的路,难免腰酸足沉,懒得再走,便听了他的话,跟着他回去了。

宇文真见玉衡真的走不动了,满心想将他抱回去,又怕他心性敏感面皮薄,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反而惹他不开心,便一手揽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伸到他腋下,半扶半抱地带他回去。

阮娘笑道:“多谢姑娘提醒,老婆子见了公子,心里这一高兴,倒把正事给忘了。刘嫂,张嫂,快过来给公子量身子。公子放心,我们锦机阁的样式针线,那在京城是一等一的,公子这般品貌,只有锦机阁的衣服才配得上,定能将公子衬得仙人一般!…”

阮娘继续口若悬河地说着,她说话爽利直白,不像宇文真、谢子风等人那样文雅,但听她说起市井间的琐事,却另有一股新鲜味儿,因此玉衡不知不觉便听住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还不时同她说上两句。

另外两个女子围前围后地用软尺给他量身材。

下午,玉衡正在看一本画谱,观月进来禀道:“公子,锦机阁的阮娘来了,要给公子量尺寸呢,是让她现在就进来还是等会儿再传?”

玉衡满心不愿做什么衣服,但想起宇文真临走时的话,只得说:“别让人家久等了,现在就请进来吧。”

观月闻言便出去了,片刻之后领着三个妇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个约有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眼角有几道很深的皱纹,脸上涂了香粉点了胭脂,尤为显眼的是鬓边颤巍巍插着三朵金花,扮作个老来俏的样子,乍一看让人忍不住想笑,但她那双眼睛却是极清明锐利的。

玉衡心情激动之下,竟一把将宇文真推开,自己闪到窗子的另一边去。

宇文真冷不防被他推开了,心中有些愕然,再看玉衡那又羞又恨的样子,心情不由得大好,哈哈大笑道:“玉衡你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能把你吃了?马上要过年了,让他们把库里的火云绵,荷叶销金缎子取来给你做两件锦绵袍,通身里外衣服也做几套,你的衣服太少了,都没的替换。”

玉衡低着头说:“衣服够穿就好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亲昵地在玉衡脸上吻了一下。

玉衡脸色一红,几个月来虽常被宇文真搂抱,但他却没有对自己做出越轨的事来,这样亲吻还是头一次。

玉衡将脸扭向一边,道:“我身份低微,身子也脏污不堪,不敢当主人的厚爱,如果主人对玉衡果真有些情意,就请放我离开,让我找个深山古寺,安静地了此残生。”

玉衡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他惊慌地发觉自己竟渐渐习惯了这样度日,精美的饮食,轻暖的衣物,雅致的居所,周到的服侍,怎能让人不一再软化?

他很怕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堕入这富贵陷阱,若之后又被弃之若敝履,那种羞耻远胜于当初被强迫。毕竟被逼为奴是被迫的,而贪慕富贵则是自甘下贱了。

宇文真一进房,便看到玉衡站在窗边,眼神中透出浓浓的哀伤。

现在跟着宇文真一路走来,虽然对这府第没有半点好感,但所过之处厅堂游廊雕金镂玉,华丽曲折,亭榭园池点缀其间,虽已近初冬,尚有冲寒花木吐艳其中,浑不觉此季的肃杀。

馆堂阁榭之中锦茵铺地,帐幔销金,金石古玩,名家字画,直至饮食受用器皿,皆穷极精妙,竟似人间仙境一般,令玉衡不禁生出好奇之心,但有上佳景致或喜欢的字画便驻足流连。

宇文真见他生了兴趣,心中暗自高兴,心道这般富贵风流怎是普通豪门所有,只要玉衡习惯了这里,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便再也不会想离开了。那时自己与他耳鬓厮磨,朝夕亲近,共享这富贵繁华,该是何等乐事。

再配上桌案上的几株水仙,小几上美人觚中的几枝梅花,愈发显得春意盎然。

严寒的冬季住在这样温柔富贵的地方,任什么人也该心满意足。

玉衡倚在床头看了一阵书,便下了床走到窗边,支起一扇窗子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窗口透进的冷气令他清醒了一些,这些天来香暖柔软的生活将他越裹越深,哪个人不喜欢繁华锦绣的生活,颂扬清苦惨淡的光景都只为不得以罢了。

说完浅浅一笑,一阵风似地走了。

宇文真转身进入内堂,半支着身子在玉衡身边卧下,入神地看着玉衡俊秀的面庞。

第十八章

宇文真立刻便打了个冷战,猛地拍了一下前额,焦虑地说:“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云冉你快派人去把镜苑拆了重建,在里面种满菊花,名字便改做‘晚香苑’,快快去办,半个月内便要办好。”

云冉忍着笑,说:“王爷何必听风就是雨,慌成这样。您不带公子去不就成了?半月重建晚香苑实在紧了些,况且天马上要冷了,让工匠们怎么干活?还请王爷宽限些时日,怎样也要两个月才能收拾出个样子来,否则太毛糙了也不好看。”

宇文真想了想,哑然失笑,道:“本王这是关心则乱,你不须太急,年前弄好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玉衡果然轻松不少,两条腿不过做做样子,全由宇文真带着走。

回到房中,玉衡坐在床上,只觉身上酸软疲乏,便半躺了下去。

宇文真见他累成这样,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带他走这么远的路,忙给他脱了衣服,扶他躺好,又给他盖好被子,让他舒舒服服地睡下,又给他揉捏四肢和身上,以缓解他的疲劳。

宇文真见他并未发怒,涎着脸凑过来道:“那怎么成?这袍子是按你的尺寸做的,我穿上定然绽开了,不就可惜了一件衣服?你现在不穿不要紧,除夕晚上我们出去看焰火的时候穿上就行了。”

玉衡见他越贴越近,只得向旁边略跺了跺,见躲不开了,便定住身子垂首不语。

宇文真见了他这样反应,心中大乐,愈加靠近了,去嗅他发丝间的清香。

玉衡穿上了嫩荷叶绿的锦绵袍,果然轻暖异常,十分舒适。嫩绿的锦缎衬得玉衡的肌肤如玉般白皙,更显得俊秀儒雅,而绿锦中隐藏的点点金线则为玉衡增添了一种高贵优雅的气韵,脱去了贫寒气。

宇文真让玉衡试衣服,本来是为了转移他的心思,哪知玉衡装扮起来竟这么美,这样风姿的玉衡他以前哪里见过,不由的看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啧啧称赞道:“玉衡,你真美,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说完便尽情打量欣赏着。

还有各庄子上送来的节礼,一筐筐香蕈木耳,野鸡狍子,河鱼山猪,不够的还要到外面采买,一时间各种山珍海味如流水般进了府,一派富贵升平景象。

玉衡虽是个闲人,却也感受到府中这种忙碌热闹的气氛,忍不住想起从前在家里过年时,家境虽然贫穷,但母亲定会给几个孩子每人做一件新衣,还会拿出攒了很久的一块银子让自己去打酒,买些鱼肉,除夕晚上母亲便会整治出一桌菜来,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孩子们又笑又闹,母亲温柔地哄着他们,连父亲也不时凑趣,这样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到了谢家,每年春节,谢兰兮都要回娘家探望父亲,这时便成了玉衡最尴尬难过的时候,看着旁人父女团圆,而自己则作为一个见不得人的娈宠,只能躲在一边暗自伤心。虽然谢子风常常安慰他,还带他出去趁年市,却仍无法让他不再难过。

玉衡配合得很,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挺直腰身就挺直腰身,没有半点不耐。

阮娘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都说这公子性子倔强别扭,还以为今天会有麻烦,哪知看这样子竟是个温柔敦厚的,脾气再好不过,不知怎的竟被人说成那样。

观月听涛在一边也啧啧称奇,从没见过玉衡这么开心过。

妇人一进门就不住打量玉衡,爽朗地笑道:“早就听说六爷有位心上人,宝贝得不行,今儿一听说要给公子做衣服,我就忙忙地赶来,现在可让我见着了,真像山谷中的一枝兰花一样,瞧这容貌品格儿,真是千里挑一的人才,难怪能让六爷把心都掏了出来。古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公子与六爷不知修了几世,才能这样恩爱,蜜里调油一般,哪像我老婆子这样命苦,我家那个死鬼,我就是病得快死了,也休想他能照应一下…”

老妇人声高调亮,噼里啪啦地说着,连外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玉衡从未见过一个原本不认识的人可以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话,顿时窘迫的脸都红了。

听涛见玉衡不自在,忙插话道:“阮娘,还是快给公子量尺寸吧,待会儿还要午睡呢。”

宇文真笑道:“新年总要做新衣服的嘛,就得图个喜庆吉利。一会儿就让锦机阁的人给你量尺寸,到时你可别为难人家,扭手扭脚的不肯量!”

说完一步三摇地去了。

宇文真边走边笑,过了这么几个月,玉衡终于肯同他说话了,虽然话中没有半点情意,但也足够他高兴的,显然玉衡的态度已经软化,只要自己继续努力,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肌肤相亲。一想到玉衡柔韧销魂的身子,宇文真就从心底里想笑,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浑不在意府中婢仆们或惊讶或惶然的目光。

宇文真眼神一滞,随即满含温柔笑意,愈加搂紧了玉衡,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又在胡说八道了,你还这么年轻,大好时光才刚刚开始,怎能那样凄凉度日呢?真要参禅学道,到七八十岁的时候也不迟,这之前且先在府中安享荣华,舒心快乐地过日子,弥补你从前所受的苦楚,岂不甚好?”

说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玉衡的耳垂。

玉衡的身体忍不住轻轻一抖,脸上更加羞红,刚才宇文真贴在他耳边说话时,热气丝丝钻进耳中已让他痒得很,只强忍着未动,现在宇文真又这样挑逗,他禁欲已久,身上便不觉有些发热。这让玉衡更觉尴尬,自己怎会有如此肮脏的反应?

宇文真心中黯然,轻轻搂住他的肩头,道:“玉衡,是不是无论我怎样真心待你,你都不肯原谅我?”

玉衡淡淡地说:“想你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又怎会有真心?不过是一时新鲜,逢场作戏罢了。又拿来哄谁?”

宇文真的眼睛一亮,笑了笑道:“你不要担心,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你慢慢定会看清我的心。”

宇文真只顾喜滋滋地和玉衡说话,道是府中有许多真笨图书,精妙书画,今后尽可慢慢赏玩,云冉却在一边暗自着急,偷偷拉扯宇文真的袖子。

宇文真回头不悦地看了看她。

见王爷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云冉只得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主子,前面是蔷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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