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大家都是携家带口的,眼下又是这般险恶世道,只怕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地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但若是一直留在此处,只能坐吃山空,倒不如拼上身家赌上一赌。”
也有人与俞浩然持相同看法,两派各执己见,一时间,群英堂中闹哄哄地吵成了一片,好不热闹。
“这附近已经没有我们没抢过的地盘了。”孟小桃愁眉苦脸地道,“难道,同样的地方再去抢一遍碰碰运气?”
“抢过一次的地方不但余粮少,守备也必定更加森严,不划算。”阮棠摇摇头,否决了孟小桃的提议。
“我看不如整个清河寨举寨外迁,到外地谋食。大当家意下如何?”
阮棠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爬上眼角的那一抹潮红不知是晚霞,还是小鹿乱撞的羞涩,带着一丝春天的气息,不知不觉地闯入了周欢的心底。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周欢仿佛突然开了窍一般,不但身体恢复得很快,体能也比过去好了不少。半个月过去,他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渐渐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进食了。
即便如此,周欢的伙食还是由阮棠负责,阮棠就像转了性一样,对给周欢做饭这件事乐此不疲。也不知是阮棠的手艺有所长进,还是周欢已经被阮棠的变态厨艺虐得食不知味,周欢最近竟然觉得,阮棠做的饭菜好像也没这么难吃了。
周欢呆呆地看着阮棠,一时之间,脑中竟一片空白。
阮棠却对周欢的反应浑然不觉,他轻轻吸吮了一阵之后,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棠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怔了一怔,登时羞得满脸通红,仓促地甩开了周欢的手。
周欢的心头骤然涌起一股热流,在胸口左突右冲,如同即将喷发的岩浆一样翻腾激荡。
谁知阮棠话锋一转,看向周欢道:“但周欢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我看来,筹粮和修密道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大当家!”俞浩然一怔,急道,“可是修密道需要更多的粮,这事总得想办法解决吧。”
阮棠点点头,低头沉吟片刻后对两人道:“不如这样,修密道之事,由俞叔你来负责。至于最棘手的筹粮一事,既然周欢如此胸有成竹,那就交给他去做。如何?”
“哼!危言耸听!”俞浩然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比起还没发生的事,眼下缺粮的问题才是最优先要解决的问题!何况挖地道就要动员人手,人一多就需要更多的粮食,你提的这馊主意,不但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还等于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不就是缺粮嘛,要筹有的是办法。”
“说得轻巧,你自己去筹筹看啊?”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周欢也不在意,坦坦荡荡地回答道,“清河寨本来地方就小,眼下又陷入粮荒。如果我是凛丘城主将,我必定趁此机会派兵包围清河寨,无需出动一兵一卒,只需围困半个月,清河寨便不攻自破。”
周欢的话说完,群英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陷入沉默。
“你的意思是,要准备好退路?”阮棠沉声道。
阮棠望着沉默不语的周欢,向他征求意见。
“我?”周欢似乎有些意外阮棠会将话题抛向自己,他讪讪地道,“这不太方便吧,我才来半个月,什么都不是……”
“有啥不方便的?”阮棠眉眼浅笑地看着他,“你既已进了咱们清河寨,就是清河人,别把自己当外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咦?你的手——”就在这时,阮棠忽然一声惊呼,一把抓住周欢的手。
“怎么了??”周欢不明所以,抬起手一看,原来今天他练习射术练得太凶,左手大拇指竟在不知不觉中磨出了血泡。
“都出血了!”阮棠眉头微皱,目光似有埋怨之意,“你怎么不早说!”
然而阮棠却并不赞成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对于阮棠来说,清河寨的出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夺取凛丘。只是这个计划实在太冒险,别说大家,就连他自己也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他环视堂内,见纷纷攘攘的人群之中,只有一人始终若有所思,一语不发。
“周欢,你觉得呢?”
二当家俞浩然此言一出,群英堂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这……”阮棠面露难色,“虽然也不是不行……”
“清河寨毕竟是咱们大家伙儿苦心经营之地,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人群中很快响起了反对之声。
而阮棠的变化还不止这些。最近,周欢发现阮棠愁眉不展的次数越来越多,一个人独处时,总是望着远方唉声叹气。周欢虽然好奇,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直到这一日,阮棠在寨里的群英堂中召集手下弟兄商讨要事,周欢才知道阮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今日召集大家来不为别的,寨里的余粮不多了,最多只能撑到月底。咱们必须想办法筹到更多粮,弟兄们有何对策?”
开场第一句话,阮棠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阮棠也侧过脸去,轻轻撩起脸颊边的一缕发,不敢回头,只把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儿对着周欢。
就像那一日周欢躺在床上与阮棠交谈时一样,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阮棠埋头快步向前走去。走出几步,见周欢似乎没有跟上,一回头,他仍傻傻地站在几步之外望着自己。
“你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跟上?”
周欢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放心交给我吧!”
阮棠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俞浩然:“俞叔,这下你没意见了吧?”
俞浩然没有话说,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隔空互怼起来,阮棠连忙出言打断。
“俞叔。”阮棠走下来,拍拍俞浩然的肩膀,“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确应该着力解决缺粮这个燃眉之急。”
俞浩然见阮棠也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禁眉梢一扬,得意洋洋地白了周欢一眼。
“是不是退路,现在还说不准,但是有了密道,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敌人的视野,出其不意地展开反攻。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不应该是固守清河寨,而是夺取凛丘城。”
阮棠一听这话,内心惊讶之余不由得一阵狂喜。没想到,周欢竟不约而同地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只听周欢继续道:“既然咱们清河寨与凛丘迟早会有一战。不如趁早未雨绸缪,否则恐怕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周欢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挖条密道。”
“密道?”阮棠一愣。
“姓周的,你刚才是在打瞌睡吗?”俞浩然一脸讥讽和鄙夷,“咱们现在讨论的是余粮不足的问题,谁跟你说什么挖地道?”
“这……我也没注意到啊……”周欢摸摸后脑勺笑道。
话音刚落,他就蓦地呆住了。
只见阮棠握住周欢的手,忽然低下头去,一个柔软的触感贴在了那伤口处,阮棠薄唇微动,轻轻地吸吮起伤口中渗出的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