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痛心的想，要是胤禛肯听他的话，把他保成放出了皇宫，还他一个自由身，哪怕没有官爵，只是个庶民，恐怕胤礽都能平平安安的过完那一生。

胤礽看到他脸色不好，悻悻的走下小桥，掬起一捧清水洗掉手指上沾到的绿意。

水面上投下一道高大的人影，玄烨站在胤礽的身后，低头望着水里的倒影，问专心致志清洁手指的前太子爷，“保成，你知道胤禛对你的心思吗？”

“唔，老四有这能耐。”

没想到胤礽却点头，认真得道：“要真说起来，我还真斗不过他，不然我也不会败在了他的手里……”

说完胤礽就知道说错了话，那都是上辈子的恩恩怨怨，这一世是他自己主动退让的，可不存在什么斗得过斗不过的。

哪怕胤礽不承认，可胤禛确实在他们十多个兄弟里面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他的心够冷，野心够大，手段够铁血，绝对是无情君王的标配。

就是对老八一党过分了点，虽然老八老九等人拼了命得要弄死他，可惜没成功，沦落胤禛阶下囚后名字革除了族谱，还换上了阿奇那，塞斯黑这样猪狗的侮辱名称，若不是碍于“手足情深”，估计都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骨。

胤禛什么都好，就是忒狠了点，哪怕对他也是如此。胤礽不由得摇摇头，那人的心思比海还要深沉，多疑多心，猜忌防范任何人，活该他一辈子孤孤单单，登高不胜寒。

两人下榻在村东的杏花客栈，用完晚饭，让小二早早的打洗澡水送上楼去，关了门，胤礽看到玄烨没有离去。

“要一起洗吗？”胤礽看了眼足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大盆，向眼里闪烁着明确意味的某人发出了邀请。

玄烨断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胤礽折了一支杨柳捏着手中把玩，举目四顾，泥瓦土墙换了白墙黑瓦，断掉的残桥重新修葺，桥下小河潺潺。

田野里，农夫收起农具，田埂上，牧童牵起黄牛，一同有说有笑的往着家的方向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古百姓所求都是如此的简单。

胤礽愕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要做何种回答。他们的关系里，玄烨一直都是主动的一方，相应的他的感情是被强制从亲情转变的，要说谁爱谁多一点，还真不好说。

“保成，我很爱你。”

玄烨拥住他，像是不在意他的回答，将人牢牢的抱在了怀里，下巴贴着青年的头发，闭上了眼睛，面容隐隐苦涩。

胤礽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推开了紧盯着自己的玄烨，脸上飞红，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看见，方才一时情动，都忘了这还是外面了。

他们大清朝不算特别保守，但男风开放也是适当的范围内，像他们在青天白日之下接吻，还是头一个吧。

况且他们还和一般的父子不一样，即便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胤礽还是为此红了脸，有害怕也有害羞，很是不好意思。

胤礽吃了一惊，推拒了两下，环绕腰侧的手臂随之收紧，也就随他去了，张开了嘴，回应他的吻，唇舌的纠缠，温柔细腻的情感融入其中，令人痴迷沉醉。

玄烨的怀抱禁锢而温柔，像是做梦的人梦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欣喜若狂之余也还怕一睁眼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了一样。

哪怕保成就在他的怀里，哪怕他问得就是朝思暮想的那张唇，哪怕鼻端嗅着的就是那孩子熟悉的味道，玄烨还是觉得不安。

玄烨觉得自己上辈子能留着老四到最后，很大程度上是看着那人好像是殚精竭虑的为太子爷谋划，哪想到他会反咬一口，更想不到会生出同他一样的龌龊，不然，他可早留不得了。

爱新觉罗的帝王都不是省油的灯，顺治把多尔衮开馆鞭尸，挫骨扬灰，他年幼登基，早就在刀光剑影里磨得极冷硬的一颗心，也就对他的保成会变得柔软。

胤礽随口接道：“那你还要把位子给他。”

要是说不恨，那也不对，不肯给他自由，也不肯给他一个痛快的，不上不下的吊着，最是难熬。

就那样关着，一日日的熬死了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深爱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爱情不该是以伤害来进行，要是伤到了对方就该放手，死抓着不放只能两败俱伤。

康熙驾崩之后的第一个春天，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要赶着改朝换代的匆匆步伐，蔓延至整个神州大地，新年伊始，气象万千。

新主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切自然不可和以前同日而语。

康熙英明神武青史留名，而现任的帝王同样野心不小，雄心勃勃再创一个盛世清明，轻赋减税，大力提倡生产，休养生息，斟酌实情从国库拨款赈粮到往该去的地方。

“唔，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再不知道就不可能了。”

以前胤礽怎么都不会把这种悖德的感情往他自己身上套，但是有了一个康熙，再来一个胤禛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而且胤禛上位后，对他确实有点不一样。

要是说恨他，但也不折磨他，还好吃好喝的供着，简直不像关着一位阶下囚，反倒是在供奉一尊活祖宗。

果然，康熙帝的脸色就变了，却不是因为这些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早在他追到胤礽的时候就想着要坦白，借着一次醉酒的机会刚好把一切都说了清楚，轮回转生太过于神秘，没想到会发生在他的保成身上。

玄烨万分庆幸这一世他信任他的保成，从小就对他百般呵护，自然，这份变了质的感情也拿捏着没有太伤害到他，还得到了回应，他认为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他想到了胤禛那个不孝子在上一世自己临终前的放肆，还有丝毫不掩饰对保成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隐秘心思。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的胤禛变了什么没有，胤礽想着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个“好弟弟”了，还真有点好奇自己走后他还会不会按照上一世的路子走。

上辈子他们斗得不亦乐乎，活像一群乌眼鸡，拼命要吃了对方，不然就被别人吃掉了，这一世没那么多挫折陷害，人心也不至于腐败得就那么快了吧。

“你就看了这村子不错，便知道胤禛管得国家很好了？”玄烨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就算再优秀也远远比不上自己，哪怕是自己一手扶上帝位的。

不远处飘来一阵阵炊烟，袅袅升起，很快和其他人家的烟火混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胤礽扔了柳枝，看那枝叶顺着河水远去，悠悠远远，飘飘荡荡，如一页扁舟，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在什么地方落下，被谁捡起来，还是挡在了石头后面，但总归有它的去处。

“百姓安居乐业，胤禛会是个好皇帝的。”胤礽感慨了一句，哪怕是上辈子，自己被关在四四方方的小小天地里，也没少听到有关新帝新政的消息。

褪去衣袍，跨入桶中，溅起来的水珠滚烫，在空气中转了一圈落在了背上，变得温热。胤礽作势要出来，“水太烫了。”

玄烨先已试了水温，拉住了转身欲走的胤礽，觉得他不是在害怕水温偏烫，而是在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逃避。

人心永远学不会一个教训，不能太贪心了，得到了一点总是想着还要更多，不会满足，欲望的沟壑本来就难以填满，除非海水倒灌，天地轮转。

胤礽沉默着，任由他抱着，这个问题让他自己也很迷茫，他清楚玄烨对自己最是不一样，不论是父子之情，还是爱人之情，都不能让他放下。

他对玄烨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可玄烨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无可替代呢？

玄烨凝望着胤礽，把他整个人看入眼中，忽然说道：“保成，你爱我吗？”

“嗯？”

“我总觉得，你没有那么的爱我。”

胤礽察觉到他泄露出来的情绪，伸出手来安抚着，他一直在不安，而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加深这个吻，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进去。

玄烨被他的回应激动，他吻得很用力，他想永远和保成在一起，但是这份不安却是之前种种的一切积累起来的，堂堂一代帝王，同样也可以没有安全感。

“好了……呼，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玄烨眸子一沉，“我不给他能给谁？你也没给我足够的时间去培养继承人啊，再说你都跑了，不然不现成的一个太子吗？”

前太子爷悻悻的闭了嘴，他就知道这件事小心眼的康熙帝会记得一辈子都过不去，谁让他做得的确不太厚道，玩了一出假死，换成是他，恐怕也难消不虞。

玄烨细细的盯着他看，看得胤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忽然一伸手把胤礽拉进怀里，略一低头就吻了上去，含着他的唇瓣辗转反侧，细细的吮吸着。

胤礽歪着头想了下，但也不太准确，他们这种本来就不道德的情感，或许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和标准去衡量，他觉得要不是康熙死死的拽着他，恐怕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迈出那一步的。

胤礽洗干净手，站起了起来，手上的水珠还没擦掉，就被玄烨一把抓住了，握在掌心，用手指将他的手包裹起来，紧密仔细。

玄烨冷笑道：“你的好四弟，可是个狼子野心，他给我留下的惊喜可真不少，幸亏他没有干出不当的事情，不然……”

雍正精明强干，励精图治，勤勉可嘉，备受赞誉。

胤礽和玄烨两人四处游历，饱览锦绣山河，这一日路过清平县，沿路所看之景已然是繁花乱眼，柳叶青面，一派生机盎然。

故地重游，胤礽很是感概万千，他离开皇宫之后第一次来到此地，所看到的和这里的一切截然相反，那时候的清平县改成“清贫县”更加的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