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皮糙肉厚的,可你细皮嫩肉,打这一下倒底是我疼还是你疼,”纪阳喧看了一眼那手心,“手心都还是红的。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其实就是个傻子!”
花辞被他这番反客为主,不知道是气笑还是真觉得好笑,嘴角才刚刚抿起,却被一个同样柔软的事物碰上了。
纪阳喧终于在那如星如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偷了一点微弱月光以及远处的烛火,看见了那沉沉眼眸里的自己。
“你是这么想的吗?”纪阳喧紧盯着花辞,月色下的他面容沉肃,原本打他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可我早在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了。我为你茶饭不思,为你思之如狂。”
“那你呢?那我爹呢?”
花辞看着他,良久,嗟叹一声,伸手来扶跪在地上的纪阳喧:“小公子还请回去歇息吧。过了今夜,某只当是小公子是喝醉了酒,说胡话,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一声闷哼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花辞:“你晓得某为什么要打你吗?”
纪阳喧抱着手,又低下了头竟然觉得有些委屈,又委屈又忿忿不平:“我怎么晓得!”
花辞:“自然是真心话。”
“那你呢,”纪阳喧问,“你喜欢他吗?会为他茶不思饭不想,为他思之如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花辞:“谁?”
“花辞。”轻轻的呢喃,在心上反复碾过。
纪阳喧抬起手,看着那只被花辞一个巴掌打下的手心。这时候还有些微微发疼,不知道当时花辞究竟用了多大的劲。看他手心也红着,该是用了十一分的力气。
他凑上去,将嘴唇轻轻贴在了手心上。
纪阳喧笑起来,少年郎的笑肆意张狂,以及难寻到的无畏真心。
看着花辞甩袖离开的背影,纪阳喧蹲下身,用手帕包起那弃在地上的勾云银簪,将其收进怀里。
“我得不到的,不管谁也别想得到。”
“某不敢。”
纪阳喧抓住花辞的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将那句小声的咕哝含在嗓子里印在花辞的手指上。
“花辞”,“是我的良人。”
“小公子,”花辞在纪阳喧看不清的夜色里缓缓说道,“某同你说一句真心话。”
“我所知道的世人所谓喜欢,其实也不过是见色起意。”
“某这皮囊叫某吃过的苦,该吃的某都尝尽了,”花辞抬手状似不经意摸过眼角的朵新添桃花,“我长你许多,却不忍心你吃苦。好好的少年郎,风月往后长着呢。”
随后一支尖物抵在了纪阳喧的心口。两双眼睛相看着,无声中,纪阳喧慢慢退让开。
花辞摔下手里的簪,沉声:“玩笑开太过了,小公子。”
纪阳喧:“你想杀我?”
纪阳喧甩开花辞的手,遽然站起来:“花辞,你当你是在哄孩子吗?”
“今夜我纪阳喧说出口的话,句句为清醒之言,”纪阳喧向前几步,避到花辞面前一把抓住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从未后悔,也不会忘记。”
“……你。”花辞皱起眉,就要抽出手来。
“将军是你的父亲,直呼其名像什么样子,”花辞训责道,“某既为你父亲的妾室,便算是你的母亲,自然有管教你的义务。”
纪阳喧仰看着花辞,大声道:“你就一定要反复告知我这件事吗!”
“是,”花辞道,“大抵就是以往某说的少了,才叫你生出这般心思。”
“纪轲云。”纪阳喧盯着地上石板的纹路,半晌,说出了这个名字。
花辞不冷不淡道:“伸手。”
纪阳喧抬头,花辞又重复了一遍“伸手”。纪阳喧犹豫片刻,伸出了攥得手心通红的手,花辞沉着脸狠狠在那只手中拍打下去。
花辞在进院门前停驻了片刻。
抬头,看见被云絮遮盖的月亮,他伸手拢了拢披风。
“起风了,”倚着门框的花辞摩挲一下门前雕花,勾勾嘴角,“该回寒了。”
纪阳喧抬起头看着径自向前走着的人,轻轻地笑起来。
厚重的云絮挪过,遮盖了那一点月光,四下里只有竹叶摇动的声音沙沙。
“你终归只能是我的……”
在花辞皱眉甩开前,他飞快放开了那只手,纪阳喧笑着说:“卢知春说,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我为你生,自然也是可以为你死。”
“花辞,我喜欢你。比他们都喜欢。”
“就算是某辜负了小公子一腔拳拳心意。只是,阳喧尚有大把年岁时光,”花辞俯下身,“花辞会祝纪阳喧往后遇得良人,两心相同,白头到老。”
纪阳喧借月色仔细描摹着花辞的眉眼,问:“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真心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