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瑞布兰尔哼笑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我见不得好好一个雄虫被你这样的家伙给糟蹋罢了。”
对方笑眯眯地说出能轻易挑起星盗怒火的话语来。
文昱立刻站起了身，关切地走过去问：“雄主，您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还休息什么，这不都被说是懒了？再不起来还得了？”雄虫的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离贺卿他们越来越近，“行了，快让我瞧瞧，是哪个能忍受得了副团长那脾气……”
贺卿抬起眼，正好撞进走到身旁的这位雄虫的目光里。
伊瑞布兰尔倒是一点都不脸红：“我只是在说实话。”
文昱笑着摇摇头，没再接着调侃，低头把系统开启，操作几下，桌面上迅速地形成了商品模型的立体投影。
“你之前说，是想给阁下定制衣服？”
闻言，伊瑞布兰尔放松了点儿，紧绷着的肩膀也沉下去。他有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让贺卿能更清楚地看见这座城市的风景。
而贺卿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恍惚地想——这一趟漫长、波折而又充满各种机缘巧合的旅程，终于快要接近它的尾声了吧。
伊瑞布兰尔相当嫌弃地移开视线，不想看这对辣眼睛的夫夫。
……他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其实有点羡慕。
等吃过丰盛的晚餐，告别文昱他们，在回去星船的路上，伊瑞布兰尔拿余光去瞥身旁的贺卿。对方正微微侧过脸，望着外面飞驰掠过的陌生夜景。
他知道阿尔是故意挑最贵的东西的。不过，他都要准备离开了，其实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再者，他也并不想让星盗在他身上花什么大价钱。
一旁的伊瑞布兰尔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见贺卿摇头，出声道：“想要就买，又不缺这点。”
贺卿还没说什么，阿尔弗里卡就非常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
贺卿被他问得有些好笑。但因为刚与阿尔弗里卡交流过，他的心情相当地好，对待这位副团长时的神色也就明显比以往要温和许多，声音也轻快几分：“有阿尔阁下的帮助，已经挑好几件了。我认为足够了。”
看来跟阿尔弗里卡是聊得挺投机的……这一趟没白来。
伊瑞布兰尔暗暗想着。他瞧着贺卿明亮的黑眸和脸上柔和的神情，按捺住心头想要扑过去蹭一蹭的念头，抱臂说：“嗯，选好就行。还有其他一些，你再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阿尔弗里卡露出相当自信的笑容来：“我知道。”
贺卿和阿尔弗里卡重新回到一楼的正厅的时候，伊瑞布兰尔正听着文昱分享他有关于安抚雄虫的技巧。
察觉到他们俩下楼的动静，伊瑞布兰尔立刻关掉正在进行记录的个虫终端，嘴上还换了话题：“赫斯挺惦记你的。你什么时候带你的雄虫去跟他见一面？”
贺卿犹豫了几秒，抬起手握住对方的腰身，完成了这个有温度的拥抱。他抿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俩又低声商量了一些细节，大致确定下来，也就稍微放了心。谈完正事，阿尔弗里卡带着贺卿来到他的衣架前，还真的开始讲起这些款式的特点来。
贺卿在他说话的间隙，倒是想起了之前就想要问的一件事：“阿尔，那个文昱是你的……”
贺卿对阿尔弗里卡的能力相当信任。他想了想，说：“不是超过太久的时长的话，他应该还能接受。但他这几天，肯定也会加强戒备。这一次若不是因为遇见了你……”他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阿尔弗里卡干燥的手掌，“他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所以对你会降低防备心。”
阿尔弗里卡回握住了他的手：“好。现在在家里，没法让你走。但是等去了城里的店，到时候我一定让你能提前离开。只要你走得够远，他很难再找到你。”
贺卿是真的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对方：“谢谢你，阿尔。”
文昱带着他们进了大门。屋内的装修是淡雅的古典风格，家具精致美观，隐约还从角落飘来一股淡淡的熏香。
来到正厅，伊瑞布兰尔拽着贺卿在檀香木制成的座椅上坐下，左右看了看，问：“你家那个雄虫呢？”
文昱端了两杯茶过来，正要点开桌上还处于休眠的系统屏幕，闻言，他的表情带了点无奈：“雄主还在楼上休息。”
贺卿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把伊瑞布兰尔用他的信息素安抚剂这事给说出来。
“我知道了。他是要把你拿去诈一笔贺家……也不对。或者就是要带你去伊森特那边，交易给某些有不良癖好的雌虫。”
贺卿被他后半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应该不至于的。”
“这就有点复杂了……”
贺卿叹了口气，把这一程的经历简要地跟对方说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该说是我运气实在不好，还是怎么回事。”提到后面的事儿，贺卿也很头痛，“本来都已经没什么了，哪知道还能在c－58跟他遇上。”
他此时心绪极乱，没有心思去打量这间屋子里一排排的精美服装。对方显然也并不是真的要给他介绍这些东西，穿过衣架，径直走到最里面，让贺卿在红色的软塌上坐着。
“怎么回事？”他站在贺卿面前，脸上原本浅浅挂着的笑容彻底收敛下去，“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贺卿露出了一个苦笑：“阿尔……”
见两个雄虫上了楼去，伊瑞布兰尔睨了在那望着自己雄主背影笑的文昱一眼，出声：“他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你太纵容他了。”
文昱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对方，忍俊不禁：“伊瑞，你现在也是有雄虫的虫了，就别再在那儿装模作样了。那是我的雄主，我不宠着，是想让谁来宠呢？”
说着，他正色道：“而且雄主说得也没错，你是该收敛收敛脾气。不然以后惹阁下生气了，指不定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买东西？”对方看着贺卿，问，“是买什么？”
贺卿迟疑片刻，才回答：“衣服。”
“衣服？那正好，我带你到楼上看，我的衣柜可不小。咱俩单独讨论讨论。”对方说着就要把贺卿带起来，“这些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雌虫哪里懂得新的时尚潮流……走走走。”
走下巡行器的时候，贺卿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站在大门前等待着的虫族。他身形高大，藏蓝衣袍下的肌肉很饱满。面容同样也是相当英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在看到伊瑞布兰尔和贺卿的时候，他更是高兴，大步走来，与伊瑞布兰尔抬起的手交握了一下，又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久不见了，伊瑞。”
伊瑞布兰尔的心情明显也很不错。他们简单谈了几句，注意力便都放到了站在伊瑞布兰尔旁边的贺卿身上。
伊瑞布兰尔冲眼前的虫族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的。”
伊瑞布兰尔果然冷了脸色，但想起眼前这个雄虫可能会让贺卿高兴一些，他深深呼吸几下，竟然忍住了暴躁的心绪。
这倒是让对方讶异地投来一眼。
文昱一手轻按在伊瑞布兰尔肩头，安抚似的拍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努力缓和气氛：“雄主，伊瑞是带这位阁下来挑些东西的……”
那个雄虫停了话头，微微眯起眼：“……”
对视的瞬间，贺卿深色的眼瞳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对方稍稍俯身，用力一把拉过他的手，面上带笑，故作夸张：“嚯，这么好看的雄虫是从哪儿找的？”他的眼底却是带了点冷意，直直朝着伊瑞布兰尔而去，“我说啊，副团长，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该不会是给抢到你船上的吧？”
伊瑞布兰尔摸摸下巴：“嗯，先选衣服吧。挑最好的那种料子……还有帝国流行的款式。”说着，他看向贺卿，“算了。你喜欢什么，自己选。”
这种莫名像是“被包养”般、金主一掷千金的感觉，让贺卿的心情变得很微妙。他清了清喉咙，正欲张口说什么，就听见从后方悠悠然一声：“今天可真是难得，副团长居然有闲心来我们这种偏远的地方？”
伊瑞布兰尔撇撇嘴，不想接话。
“今天……”他试图找些话题，“你跟那家伙相处得好像很不错。你觉得……今天过得怎么样？”
就是东西买得太少了点。除了衣服和一套茶具以外，对方什么都没要。
贺卿想起离别时阿尔弗里卡暗暗在他手心捏了几下，还有那充满关切的眼神，微微带着笑回答：“唔……挺有意思的。”
“哈？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雄虫真是够懒的。”伊瑞布兰尔靠在长椅上习惯性地说出这一句，猛地一顿，立刻挺直身板转头朝贺卿说，“我是说其他的雄虫，你不一样。”
贺卿用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看着他，没吭声。
文昱并不因他前半段的话而生气，反而在旁边笑出声来：“伊瑞啊伊瑞，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还能有这么一天。”
“好了好了。雄主，还是让阁下自己挑选比较好吧。”文昱温和地打着圆场，又说，“伊瑞，阁下，晚上不如就留在这边吃个饭。我先去准备了。”
阿尔弗里卡立刻举起手：“我要吃上次做过的迈纽斯烤肉！”
文昱走过去，微微红着脸，俯身亲了亲他的唇角：“好的，雄主。”
“哟呵，副团长阔气得很。”阿尔弗里卡拉着贺卿的手坐下来，单手操控着投影系统，“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笑吟吟地对贺卿说，“来，贺卿阁下，你看看，店里头这些……对，就是这一栏里的，既实用又美观，还特别贵气，我觉着跟你很配。当初能拿到这些货都是很不容易的。你觉得怎么样？难得副团长舍得花钱，不多买点哪儿对得起他？”
贺卿看着那些物品旁边标明的高额数字，再看看一旁伊瑞布兰尔最初瞥见金额时明显肉痛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
文昱也不拆穿他，只笑着说：“好，你们多留几日吧，我一定带着雄主来船上拜访。”
伊瑞布兰尔矜持地一点头：“嗯。”
等贺卿走近了，他耳朵微动，转过头噼里啪啦一连串地问：“你看完了？选好没有？有什么中意的？”
“我没跟他结婚。”阿尔弗里卡手上挑选的动作不停，“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就算是我的雌侍吧。我在帝国那边……一般过一阵子就会来这边陪他，顺便交流些情报。”
贺卿了然。在他印象中，他只知道阿尔弗里卡很早之前在帝国那边有个雌侍，但完全不知道文昱。
“他很重视你。”贺卿如此说道。
“谢什么。真要谢我，等回去之后，再给我账上打点报酬来。”阿尔弗里卡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贺卿却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肯定的。”
“你……唉。”阿尔弗里卡失笑，站在贺卿身前，张开手臂把对方虚虚环住，像是一个简易的拥抱，“总是这样，没有变过。”
阿尔弗里卡转了一圈回来，一拍手心，严肃地看着贺卿，说，“不行，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你不能再继续待在他身边。小贺，我得送你回帝国。”
这个提议与贺卿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点点头，说：“我答应与他出来，也是抱着想要找机会逃脱的念头的。阿尔，你知道母星现在情况并不怎么好，我必须得早点赶回去。尤其圣塔那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阿尔弗里卡冷静下来，也开始思索起实施方案来：“以定制衣服这件事，应该能拖他们在范纳留个几天。趁着这个时间，我去安排底下的事情。对了，伊瑞布兰尔盯你盯得紧吗？”
阿尔弗里卡从嘴里爆出一连串脏话来，有些词句贺卿甚至从来没听过。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皱着眉头说：“伊瑞布兰尔，那家伙，以前就是个类极雌主义者。当合作者或者朋友都还行，但跟他离得太近就……不行，你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极雌主义？”
“嗯。自由星里，不少身处高位的雌虫都或多或少有点这毛病。”阿尔弗里卡冷笑一声，才接着说，“这个一时半会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总之，伊瑞布兰尔平日里对雄虫的敌意确实不小。你应该也瞧见了，他对我的态度可算不上什么好的。但对比来说，他对我已经是还过得去了。你是不知道，以前那些……”他顿了顿，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反正我不认为他能突然转了性。他对你肯定不怀什么好心。”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下，与阿尔弗里卡相遇。
阿尔弗里卡是非常标准的雄虫模样，比贺卿矮了一个头，身形纤细，皮肤白皙，俊俏的脸蛋非常可爱，一双碧绿的猫眼尤其惹人注目。
他原本总是爱笑的，但此刻眉眼间满是阴霾：“圣塔的那艘船不是已经被安全找到了么？我以为你已经回到母星了。可你现在……他雌的，是他干的？”
伊瑞布兰尔一噎。
……这可真是戳中他的死穴了。
贺卿被雄虫拉着手，一路来到三楼的衣帽间。
他还不忘探头向伊瑞布兰尔说：“副团长，借一下，不介意吧？”
伊瑞布兰尔不想理他，转而看向旁边垂着眼睛的贺卿，以为他是有些应付不来对方的热情，就说：“你先跟着他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就直接下楼来，不用给他什么面子。”
贺卿微怔，旋即缓缓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这个陌生虫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向了贺卿。他的眼睛中迅速地闪过惊艳之色，不过单纯是欣赏，而非冒犯的意味。他主动朝贺卿温声道：“雄虫阁下，您好。我的名字是文昱，在范纳经营一点小生意。非常欢迎您的到来。”
贺卿微微地笑，礼貌地回应一声。
“咱们先进屋吧。”文昱说，“虽然不在店里，但家里的系统也有售卖的内容可以供阁下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