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把他摁回去,但是不行,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为了我的五险一金!
因为老板不知道从哪儿收了堆百合花而花粉过敏,又是打喷嚏,又是吸鼻子的,还给自己拿水龙头冲了一会儿。
本名……
哎,不记得了。
刚开始记得,后来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干脆全不记得了。
我愣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2.
大家好,我叫白无常。
8.
老黑对倒霉蛋依旧是那副不待见的模样,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倒霉蛋自己拿了老黑的章子、模仿了老黑的笔迹伪装的签名。
茶水间。
我精确无比地下了论断。
倒霉蛋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脑门:“傻不傻!傻不傻,全世界就你不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问他。
……靠!
7.
结果老黑真的给他批了。
趁着老黑出公务,我把他薅过来,钉在我的办公椅上能,“笑个屁,信不信我不给你批你的实习证明,让你滚回去投胎!”
没想到倒霉蛋一点也不担心似的,颇为心大:“那我找黑哥批呗!黑哥肯定给我批!”
“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司——不对,他凭什么给你批,”我气得要抓狂。
老黑最近奇怪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倒霉蛋要帮我找名字的事了,铁了心要把我们的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锤得四分五裂。
在我们今天第五次吵架之后,阎老板幽幽地飘过,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我的傻孩子。”
我听到——支付宝进账一百元。
连忙点头哈腰:“谢谢爸爸,我这就去。还是那间港式烧腊吗?我这就去。”
倒霉蛋在后边儿笑得花枝招展的。
“相公~”
“娘子!”
我们深情款款。
可能是死后叛逆期来了吧。
我叹了口气,刚坐下椅子,突然一阵力道把我掀飞——
“展~堂~”我的那点不悦一下子烟消云散,笑嘻嘻地接住来人。
我哥俩好地拍他的肩膀:“那可不,我不死咋入职……”
老黑反应敏捷地避开,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嫌弃。
我知道自己刚出车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是也不要嫌弃我嫌弃得这么明显吧!你当初死得都未必比我体面,好歹我这脸是脸,胳膊还是胳膊的,腿也还在……
老黑抄起老板的百合花就往我脑门上砸,我心有戚戚地接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他说。
我纠缠了老黑很久,我的本名叫什么。可是老黑就是不告诉我,他和老板都说,人死了,前尘往事都得随风而逝,不然我这个公务员当得不会安稳。就算看在五险一金的份上,让我也别问了。
里面有人亲切地喊我:“老白~”
我记得那人名叫湘玉,佟掌柜。
我觉得我可能找到了我的名字。
4
倒霉蛋戳了戳我:“大人,我们要走了。”
我不爽地拿肘子怼了怼他,“别喊我。马上。”
我眼疾手快地走把人拉住:“你能不能行?我求求你记得自己死了好吗?这是人家自己花钱开得机子,你有什么资格把人薅起来?”
倒霉蛋被我劈头盖脸地一顿念,完了嘿嘿地冲我谄媚笑:“白大人说得是,看我给忘了!”
“阎老板说你还有半小时放风时间,给我老实点!如果不是老黑跑去收人了,我这会儿已经在度假了。别惹我!”
老黑:“……”
3.
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放假可以悠闲度日,拖个行李箱,戴个墨镜,一张机票飞往大江南北。
1.
“我刚看见你死了。”
这是老黑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话不容易缓过来了,才走出公司。
老黑就在公司外边,拽得二五八万靠在墙上睨我:“你当初可没比他好多少……你哭了?”
我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冲他道:“你放屁!老子天下第一……阿嚏!”
老板说我这是徒增烦恼。
昨天我又带了个倒霉蛋回去,老板听我唉声叹气的,眼不见心不烦地给我放了个假。
倒霉蛋也是车祸死的,不过是撞了山壁,死得面目全非的那种。满脸是血,抹了一把,极力对我扯出个笑容。
老板和我的搭档亲切地称呼我为老白。
死因:车祸被一辆大货车麻溜地撞上天,垂直入职新公司。
年芳……
老黑飘过来:“不找了。”
他又跟被房管禁言了似的闭麦。
一个两个奇奇怪怪的,然后还指望我参破天机顿悟成佛?
哦,我是鬼。成不了佛。
倒霉蛋拿着那实习证明来我这儿耀武扬威来了。
“白大人你看~批了,批了!”
“……展堂也不叫了是吗?叛徒。”
尴尬了一瞬,我就装没事儿人得给自己找补:“你们干这工作待遇怎么样?月薪高不高?这个应该算公务员吧,有没有五险一金?应该没有绩效要求吧……”
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老黑终于受不了似的停下来,我缩了缩脑袋。
“没有你们,是你和我。就我们两个。”
想到老黑那张阴恻恻的脸,真想揉烂在地上踩几脚!
“因为我聪明呗,白大人~”
说完倒霉蛋又飘走了。
傻?哪里傻?
要傻也是老黑那个没事找事的人傻好不好!
倒霉蛋也特奇怪,看我和老黑吵架他似乎特别开心。
我给他竖了个不大文雅的手势!
好歹我也算是他上司,小菜鸡!
6.
“我饿了,给我去买吃的。”老黑扯着我的领子把我从椅子上薅起来。
我抓着值班日志本,挣扎:“我还没写完!你自己点外卖让小黄小蓝送,我又没赚你配送费!”
“给你赚!去买。”老黑抽走日志本,捣鼓了一下手机。
倒霉蛋做了面部修复手术,现在看起来非但没有面目可憎,甚至还称得上好看。
倒霉蛋有点娘,老喜欢捻着莲花指往我身上戳,然后我俩就会你一言我一语地来段国粹大师看到会糟心的反串戏曲。
我也没想到和我最合得来的居然是倒霉蛋。
我看了看五险一金,觉得当下有理,然后故态复萌。
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名字?
因为我前几年看了本书,书上说名字意味着对一个人的出生寄予厚望,我这日子是越过越无趣,就想给自己找点乐趣,结果还被阻挠了。
5.
“老白,你昨天没写值班日志……”
“别叫我老白,叫我展堂!”我喝阻老黑。
倒霉蛋:“大人,超时间阎老板不骂吗?”
我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下的时间:“卧槽!快走快走!”
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那台电脑。
我给倒霉蛋下了最后通牒,飘去对面一排最后一个机子那儿去了。
我刚刚听到它发出声音,有人在喊老白。
喊得我酥麻入骨,精神抖擞……
而我——
“我靠!这个射手能不能行!会不会玩!不会就给我起开,我来!”
倒霉蛋撸了一把袖子,风风火火地要把坐在机子钱的网瘾少年拉开,自己篡位。
我的员工入职就算没有个欢迎仪式,也得有个体面靠谱的同事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日常办公内容云云?
我抹了一把沾满血的脸,冷冷地看着前来迎接我的老黑。
老黑比我更冷,因为我刚死,体温还没降下来,尚且算是个白里透红的新鲜尸体,而老黑可是死了个透透的千年老尸……啊不,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