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寒风渗骨。奚棠裹紧风衣抬了抬头,眼眶通红。
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要这样冷漠地对待自己?甚至于伤害到身边爱你的人?
他们改变不了我的道路,也忍受不了我这种‘自我剥离’的态度...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伤人,但起码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找到办法让自己做出改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我们可能迟早...”
奚棠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指尖。
不是在道歉吗,怎么道歉道成这样子的。
她思考了一会,缓慢但肯定地陈述着,甚至连盯着地板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你当然很好,也很重要...我希望你能越来越好,没有烦恼能压倒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这一次越泽的提问变得迅速。
“那你呢?你知道这样对别人,又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那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你明白吗?说极端一点,食物、水,还有睡眠,它们对我来说就是活着的必要手段,我不在乎他们是冷的还是热的,好的还是劣质的。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但我确实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也已经这样生活很久了。”
“在我眼中,我的人生就是在维持活着的基础上,去完成一件又一件想做的事,就像一颗燃烧的流星。”
奚棠又补了一句:“当然我没想早死。”
越泽似乎给了她一条从未想过的解题思路,一个把自己交给对方的思路:
如果不能改变你的选择,那就改变你的道路。
如果你一定无法善待自己,那么我就如爱自己一般去爱你。
奚棠摁亮屏幕,就看到消息提示界面越泽一句“姐姐,是我给你的。”
奚棠眨了眨眼,开始把桌上的东西收进柜子里。饭盒有重量,她好奇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袋微烫的牛奶,旁边还有一张折好的纸条。
奚棠打开纸条,张牙舞爪的字迹引入眼帘:不许提分手!!隔了几行空白,右下方又有一排收敛许多的乖巧字迹:我替姐姐爱惜身体。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
等周一上班,奚棠提前到办公室,桌上堆了好几样新东西:保温饭盒,电热水袋,礼物盒。一同早到的只有越泽一个人。奚棠询问地看了看越泽,越泽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爸爸只是偶尔忘记给我加衣服,但他会陪我一起打游戏,我们一起玩游戏很开心。”
“妈妈说过,虽然她和爸爸分开了,但他们都是爱我的。”
是,如果不触碰生活的真相,那些话可以永远信下去。
终于,她动了动身子,去找越泽。
门锁微动,奚棠进来后反手关上门倚在门背上。越泽坐在窗前回过头,面孔在逆光中模糊不清。
刚工作的小伙子租的房间并不大,卧室显得温馨小巧,仿佛房间的主人也应该挨挤在一起说说笑笑。但奚棠就只立在门口,隔着一整个房间的距离。
红灯前,奚棠闭上双眼,反复在内心诘问。最终她看到那个矮矮的小姑娘,放下手中的书,奇怪地反问她:
“不然呢?”
“吃饭难道会比看故事书有意思吗?妈妈要我吃热的,但我懒得热,我也不饿,偶尔过去吃两口就可以了。”
“对不起越泽,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要跟你提分手的意思。但是今天我们两个可能都要自己想一想。我就先走了。”
几分钟后,房间里只剩下越泽一个人在窗前沉默。
他想不明白。不明白奚棠为什么自己不在乎,甚至还不允许别人去在乎。奚棠可能是没想过早死,但她也绝对没想过要活多久。奚棠说希望他越来越好,那种好里却没有她自己的身影。
奚棠陷入沉默。
奚棠微弱的声音传来,越泽觉得自己浑身也随之冰凉。
“越泽...你知道我和前两任是怎么分手的吗。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过了许久,越泽的声音从窗前传来:“那我呢?我在你的人生中又是什么位置?”
是你短暂的旅途吗?是你奔赴下一件事时就会抛之脑后的过去吗?
奚棠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越泽对于自己的意义。
字迹的变化昭示出写字人的心情,从不甘和委屈,到被爱意侵袭安抚。
奚棠攥着字条怔在那里,她感受到自己心跳逐渐加速,感受到空调吹过的暖风,甚至感受到此刻越泽落在她身上的期待的眼神。她抬头对上越泽的眼睛,对方无知无觉,甚至傻乎乎的笑了一下。
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呢,会不会真的应该再尝试一次。
奚棠只好把东西挪一挪先放一边。万一是别人暂时搁这儿的呢,她直接自信地收了,多尴尬。
越泽瞥见奚棠的动作,都要给气委屈了。这到底是谁给谁道歉呢?
嗡——
奚棠感到疲惫。
她不想再责怪自己,但也不想伤害别人。曾经在脑海中重复过无数遍的想法,此刻就像唯一的答案。
算了吧。
越泽转过身,看到奚棠低垂着眼神说:
“越泽,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我也没有对你不耐烦。”
“但我不是不会照顾自己,也不是好坏不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