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了无遗憾?
你的爱情完满了吗?
那我算什么呢?
如果在人海中我蓦然回首认出了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放手了。所以,你要是不想见我,就永远不要出现……
呵,事到如今,我又在这儿自说自话什么豪言壮语呢,痴人说梦的呓语罢了。
窗外雷声大作,她坐起身来。
看着他那双静水流深的眼睛,恍然间傍生出一种错觉——他这辈子就是来等我爱他的,可我自私胆怯行差踏错,错失了一切。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今天的,你给我的态度,却好像在冷眼嘲笑是我自己选的,是我活该。
克制久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以流动起来的所谓情感交流的东西了,那个本该丰盈的去处如今是一团死水。面对我时,你太安静安然了,这让我感到荒芜可怕。
或者,我不想要攻城掠地,我只要狗食猫叼地偷一偷腥,在你的墙角下边捅个窟窿暗度陈仓,你也不过是个冤大头,有什么好得意的?天高皇帝远,近水楼台浅,你能把我怎么样?
当她心态失衡欲求不满到生出这些想法时,她自己都惊叹讶异于她的不道德和不要脸。彼时她的光明磊落大度善良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暗猥琐,自惭形秽。
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阻止她踏出那一步的还都不是这些,相比之下,她更害怕曾弋会拒绝她。那样,就下不来台了。不仅下不来台,也再抬不起头了。说不定,也就真的散了。
生如夏花之绚丽,死如秋叶之静美。
花开花落,落叶归根。
朗月希星,参商永照。
等等我……
山岳隔不尽,沧海亦可填。
一念之不忘,死生犹可弭。
她的意识就像堕入大海,越来越不清明。
曾弋……
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呢?
原谅我的冲动吧,队长,你管不了我了。
在人生这场长征里,我要当“逃兵”了。哪怕再多一天,再多一时我都撑不住了。
我的心和全身的骨,都在烧灼,肝肠寸断。
“我输了。”
曾弋,我输了,我也累了。
可是曾弋,你知道我不认命的。
可她没有,即使别无他人在场。
她说服不了自己动机单纯。
那时候他们承担着高强度的一线工作,所以各自成婚后多年,他们的结合都没有解除。
一个笑话吗?
行,你没爱过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唱了一辈子独角戏。
好了吧?我骗自己几十年,现在我骗不下去了,你该放心了吧?
曾弋啊,六十几年了,你终于舍得入我梦来了。你说你,人都死了,还不放过我。入土为安了,还不忘折磨我。
我一直以为是我纠缠你,其实你又何尝没有纠缠我呢?
只不过我是藕断丝连,你是抽刀断水。
曾弋,我想撕开你的面具,我想看看你寒冰千仞下面的波涛汹涌。你要是为我澎湃爆裂,会是什么样子的?你会为我澎湃爆裂吗?你会用汹涌的爱回应我吗?也许下辈子我会知晓。又也许下辈子,你累了,不来找我了。那把钥匙你都不要了,你肯定是不想找了,你想要自由自在而不是被我牵绊,不是吗?
只是我想,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忘记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对曾弋的感情,可能就是,所谓的,畸形的爱。那粒种子破土而出后长得太旺,太野蛮,又被他冷落,疏于修剪照料,于是就长歪了,撅折了。
所以每当她守不住心,没当她胡思乱想到行将踏错时,她就会不闻不问地缩起身子来,像某种应激的动物,关闭五感,逃避一切,直到时间或是空间将他们分开,再一点一点从壳里钻出来,如同一只机械时钟一格格调回正轨。
最后一面,白首相送。
白首不相离。
?
上卷完
我心归处是君心。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她和他的故事,虽不过眨眼云烟,亦是长河中的一瞬,宇宙会将它铭记。
朦胧的光点在眉心扩大,一个金色的影子近了,近了……
是你吗,曾弋?
你来接我了吗?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干干脆脆的。
再晚一点,我怕自己再连冲动都冲动不起来了,我会缓缓爬上那座山,摘下那个锁,然后拖拖荡荡孤独终老。
我要强一辈子,这样了结,虽然不光荣,至少还算体面。
就算输了,我也要抗一抗。
我一想到你已经不再这个世上,我了无生趣。送你最后一程时,你的面容那么静谧安然,我突然觉得,死亡是很从容的事。
她拧开瓶盖,抖落一掌心的洁白药片,端起水来。
周旭帆是普性别,他的介怀也只能体现在心理上。可费馨是个哨兵,她竟然毫无怨言地支持他们维持结合关系。她用最好的技术治疗曾弋的的精神场,甚至鼓励他们跃升。她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身上带着别的哨兵的印记?她哪里来的安全感?哈,我真傻,安全感当然是他给她的。
她对他的信任和胸有成竹让她感到溃败,甚至燃起她无处不在的好胜心,勾出一些见不得光的恶劣想法。
不如就对他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情?既然你那么有把握,不然就试一试看?你说我要是加点筹码,看看他会不会背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