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人家,多大方。”话一出口又后悔,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她只是下意识地想他也主动点坦诚点,别什么都密不透风地藏着,叫她怎么猜都不对。
是机会澄清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没答应他。”
“答应呗,周科有什么不好的?我看人对你也挺真心的。”他笑笑。
“天长地久,这我可不能接。”
“别的都可以没有,花你总归要收下。”
周旭帆这么一说,云花也没道理再拒绝。
原来这才是你的生日礼物啊。
曾弋,咱俩黑猫黑狗一人一只,扯平了。
你给我等着,等我去找你,我们“一家团圆”啊!
另一句是:“只要她需要,我陪她到底。”
……
早晨醒来,云花发现家里多了一只小黑猫。小家伙毛线球一样窝在笼子里,睡得正香。
这一点作为高干子弟来说,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有他在一旁催促监督,云花觉得工作上的压力都有所减缓。
年底云花的生日到了,周旭帆捧着一束玫瑰出现在她办公室。
他静静听着别人唱着他的心声——
“我无法轻易推开,我无法随便走开,感情中专心的人容易被伤害。”
云花站起来,挤到他俩中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曾弋,我礼物呢?”她过生日他就没点表示吗?
云花坐在一旁看他俩唱得起劲,就在一边热烈捧场。
因为唱得太好,太有感情,被观众们强烈要求,曾弋就又唱了一遍。
不愧是火遍大江南北的歌,连醉汉听了两遍都能跟着嚷嚷几句——
“怎么是这么一首悲伤的歌啊,今天我过生日就不能搞得嗨一点?”云花还傻乐着隔着周旭帆去戳曾弋。
他就像没知觉一样不为所动地继续唱。
“不能给你未来,我还你现在,安静结束也是另一种对待。当眼泪流下来,伤已超载,分开也是另一种明白……”
可是,花儿,如果有一天,当我无法控制自私的想将你占有的心,当我确信无论如何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会毫无保留。今生今世,义无反顾!
如果你会后悔我有朝一日牵你的手再不放开,就永远不要给我那个机会。
这时,云花听见话筒里传来曾弋“喂喂喂”的声音,于是她靠过去,仰起脸,手拖着腮,亮亮的眼睛里写着期待。
你本该一生顺遂,得到最好的。
如果我不是最好的,就不必搅乱你的人生,让你徒增困扰。
我有自己的位置,我不该再往前,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也许,良师益友、搭档组合,就是我们最恰如其分的关系。
你总不能仗着哨兵和向导生理上那点动物性的吸引,霸占她,见不得光地享用她的好吧?
利用她的纯情,利用自己的向导的下贱的身体,诱惑她……曾弋,你龌不龌龊!?
而周旭帆,以他个人的能力,他身后的资源,相比于自己,都更能给云花提供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还有周旭帆。
来北京的一个月,他一直在观察他。其实他观察他很久了,从他对他宣布他和云花关系的那天起,他就始终留心紧盯他,事无巨细地核验他——因为他要为云花把关,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伤害云花的事。这是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战友,朋友,哥哥,不能宣之于口的恋人……他都会为她做的事。
目前的结论让他遗憾又庆幸,周旭帆其人,人品过关,才能出众,值得托付。
即便他们结合了,他们也不能有私情。
这是白纸黑字写在协议上的。
即使他爱她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但是爱她不代表可以不负责任地拿她的未来去冒险。
所有人都很高兴,云花也和大家打成一片。
等唱歌的人都歇了,曾弋点了一首这两年很流行的歌,歌名叫做。
他第一次是在孟格那里听见的这首歌。
于是在被放开的那瞬,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的领域。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混杂着一点人工仿品,真假参半地包围着她。
今天的他是烟草味儿的,没点燃的那种。其实没点燃以前的烟草很好闻,有股清醇的幽香。
周旭帆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不论是眼界、能力,还是头脑,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不仅如此,他还很细心,对云花更是尤其上心。
虽然他办事儿并不是总合她心意,说话也有点自负主观爱拿主意,而且批判起别人的缺点来犀利直白毫不留情,透着几分精明凌厉,但是他有话不藏着,乐于和她沟通,有什么想法都和她讲。
她不能忍受他会错意,不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的问题,她说的假,是只要不是他的,就是假的。
她突然一个上步抱住他,脸贴在他颈侧。她的鼻息扑在他颈间敏感的皮肤上。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呼吸里他逸泄而出的向导素一点一点变得浓郁。
血液随着心跳在他动脉奔涌,而她只要偏偏头就能亲吻舔舐。
“为什么?”他有些讶异。向导的五感没有哨兵敏锐,分辨不出向导素细微的差别,所以他无从得知他的哨兵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不懂。”不一样就根本没有意义,不能十足像你,它就只是一瓶普通的镇静剂。不,它还不如普通的镇静剂。它的冒牌气味不能骗过我,却会让我想起你,想起你不在我身边,而这只会让我更疯狂地陷入对你的需求里。
每当我需要你而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最想忽略的,就是你不在我身边这个事实。
“不一样。”
她对他的气味太熟悉了,以至于吸进仿制品的瞬间,她立刻就强烈地感受到差别。
她很怀疑这瓶人造向导素能否起到安抚自己的效果。
她很诚实地坦白,又恼他无来由的咄咄逼人的质问的语气:“我不明白。”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我也确实不懂感情。
我的情感席卷而来时澎湃汹涌,销声匿迹时又寂静如空。我被这潮水裹挟着拍打在冲撞在礁石岩壁上,当局者迷。
“……”云花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猝不及防地问住了。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她看向他。
她是不是就想跟着曾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不是也同样在猜测我?
在哨向处,何歌阳很高兴地接待了江翡岚,而且他们是旧相识,他说她是“老战友的侄女儿”,而她喊他小叔,估计就是按他战友的辈分来。
“我又不喜欢他。”
“你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他问得突然,恍然竟有几分咄咄逼人。
现在他是她的直系领导,这次世军赛又这么维护她和曾弋,她理应对他好态度。
晚点,曾弋看到了这束花,问她是不是周科送的。
云花自然是坦荡地承认。
“99朵?您也太破费了。”云花惊得瞪大眼睛。
“99,久久,天长地久,我心不变。”他推了推眼镜,真诚,又带点小得意。
他势在必得的劲儿,倒是让云花很欣赏。
她想起来在新疆训练场上的野猫生了一窝小猫,其中有一只顶黑顶黑的,浑身没有一根杂毛,到了夜晚就只能看见贼溜溜一双绿眼睛。
“好想养。”她记得她当着曾弋的面说过这么句话,但他当时明明没接茬啊。
可是,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喜欢它。
“就这首歌啊。”他笑,没人看见他眼底的凄凉。
散场后,曾弋和周旭帆一人一边扶着云花走出来。走了半天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云花掰过周旭帆的话筒,嚷嚷着:“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周旭帆搂着她的肩膀和她共用一个话筒,曾弋那边就断了几句没唱。
他只是拿着话筒放在嘴边,却抿着唇并不开口。
什么未来啊,现在的,结束啊,分开……云花酒喝不少,头晕乎乎,听不明白意思,只能单记着几个词。
高潮部分他唱得很高亢:“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要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海,感情的污点就留给时间慢慢漂白……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想用言语拉扯所以选择不责怪。感情就像候车月台,有人走有人来,我的心是一个站牌,写着等待……”
第二段副歌,周旭帆拿了麦克风和他一起唱。
周旭帆也走过来坐在他俩中间,拍手跟随前奏打着节拍。
今晚曾弋戴了一副墨镜,没人能看清他唱歌的表情:“我把自己关起来只留下一个阳台,每当天黑推开窗我对着夜幕发呆,看着往事,一幕一幕,再次演出你我的爱……”
他开口温醇磁性得醉人,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窃窃私语地夸赞他深藏不露。
与其不计后果地试了,错了,散了,我宁愿如果会错就不要在一起,。
从未开始,就无从结束。曲未终人不散。
你一生中的贵人有很多,不差我一个。
要是讲了她听了不理解,他就说两句这样的话:你不懂,你慢慢学吧,以后会明白的。他关照她,但也不全是哄她。
这种相处模式,让云花觉得挺清楚挺直白的,好的不好的都在明面上,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
周旭帆不是一个特别装的人,他只是自信过头,还喜欢通过压别人一头彰显自己,但总体上还算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不骄不躁,不奢不淫,一旦有什么目标,会方向感很强很卖力地去推进。
更何况,他对她也是认真的。
所以,只要她喜欢,她乐意,那他就应该乐见其成,成人之美。
到他的年纪已经明白,人生除了一时的爱恋,还有一生漫长的路要走。柴米油盐,风霜雨雪,这些太沉重也太琐碎,有太多美好爱情抵不过沧桑岁月。
周旭帆在世军赛的举动不仅惊艳了所有人,也让曾弋眼前一亮。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无论是从军人还是从男人的角度,他都得承认他的优秀。
和自己不一样,他不用面对向导的身体,没有向导的弱势,在他意气风发受尽褒奖时,自己却在阴暗的角落被人按在墙上侮辱。
曾弋,你连自己都是泥菩萨一尊,又哪里来的自信照顾好她?你能给她什么呢?你会成为她的累赘。你厚着脸皮死乞白赖地缠着她,只会拖垮她,就像何歌阳说的那样,你们不可能一生一世。
他们之间有太多不确定了。
最简单的,比如,他不确定能陪她多久。
也许三年内,他就会因为机能退步不得不和她分开,然后,她会有新的年轻的向导搭档,就像穆则帕尔那样,和她一起走向新的征程。
当时觉得这首歌太悲凉,爱就爱,不爱就不爱,怎么情歌都这么矫情。
直到在新疆蹲了一周的病房,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他有足够的时间回想和她的过去,思考和她的未来,才发觉自己感同身受。
他突然发现,他给不了她一个安稳的未来。他都不知道几年以后,他还能不能继续服役,他会不会调职或者转业,甚至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他最近抽烟越发凶了,该劝他少抽点。
……
晚上,周旭帆请大家去ktv给云花庆生,五层高的蛋糕塔看起来既梦幻又霸道。
然后,他会发出一点什么声音,像火星掉入干燥的原野。
然后,她会烧起来,把他也一起烧化。
他居然忘了推开她,在结合热到来之前。
所以这个东西,并非你的替代品,相反,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毒药。
“假的就是假的。”她脱口而出。
“那我不在,就找别的向导。”
他惊讶于她语气的笃定,迟缓了一下:“像不像的,有用就行。”
结合以后,你对我的依赖性会变强,我不在你身边时,这个东西能代替我平复你的情绪。
“没用。”她把药剂收到抽屉里。
他没有接着她的话再说什么,只是在她桌角放了一个100ml的遮光瓶。
“免触结合的药我取来了。这个是他们制作的向导素,据说闻起来和我的一样。闻闻?”
云花拧开盖子,探手扇了扇。
她是个喜怒太形于色的人,眼里的疑惑藏不住。
曾弋摇摇头,语气却难得认真:“喜欢是占有,爱是不求回报。”
喜欢是占有,爱是不求回报。
曾弋陪着江翡岚跑前跑后,云花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自己这边哨核的工作依然紧凑,周旭帆也时常督促她,全心全意地帮她打下手,她便满心投入其中了。
她不太能够三心二意,一忙起来,生活上也没工夫讲究。再加上平时她本就大大咧咧,不爱打扮,衣服也不多,除了上网冲冲浪就没什么劳神伤财的癖好了,她的生活可谓充实到质朴的程度。
有时候她都分不清楚工作和生活、事业和感情的边界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