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卫子墨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一个劲儿在心里吐槽尤弥什么都不懂。
尤弥现在都能开了要想办法留住孩子他爸的窍,怎么就不明白什么叫欲擒故纵?
“因为萱萱?不对,你才不是那种会为了孩子妥协的人。”——是的,不只为了孩子,还为了钱。
“小墨,你说错了。”在他陷入自己思绪中时,尤弥强行插进了一句。这次,卫子墨没有再无视他。
“不是戴上面具让你成为不了真正的自己,而是戴上面具的你总是无法学会直视自己。”
过往的印象太过鲜明,导致尤弥说出这句话的样子,让卫子墨莫名想到学大人说话的小孩。
“其实太聪明也不好。聪明的人总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给自己戴上面具。虽然到最后得到了一切,但也再也不是真正的自己。”
早晨有些闷热,卫子墨刚上车就把车窗打开了一些。此时他们正从过江大桥上开过,一股带着独属于水边的清新的风从外面吹来。呼吸之间,感觉身上的污浊都少了一些。
许是为了转换心情,也许是因为这爽朗的风。他借着没说完的话偷偷转移了话题,说话之间,他想到了自己。
在他记忆里,无论是在宿舍中同住,还是最后一次见面,尤弥脸上都没出现过泪痣。但是今天,他却发现那颗痣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明明晃晃向外人展示它的存在。
卫子墨又想起一件事。刚刚在他出神的时候,尤弥好像问过他秦之行是不是很喜欢泪痣。
“如果她喜欢泪痣,那她一定是孩子的母亲。”当时,尤弥摸着自己的眼角自顾自地说道。“那天晚上,那个人亲我的时候一直夸我的泪痣很美。”
“你们都以为藏得很深,但是我都知道的哦~”
秦之行再次挑眉了,笑了。
“你们”这个词用的很有意思,值得让她去找某人好好深究一下。
尤弥没察觉到卫子墨的不对劲儿,还想继续说自己当年观察到的猫腻,但是当他看见等在门口的儿子时,立刻选择去找儿子。
秦之行看见只有尤弥一个人来的时候微微挑眉,在听到尤弥说卫子墨去停车了之后,继续弯下身子跟卫萱边看着宣传单,边想一会儿玩什么项目。
就在这时,跟儿子腻乎在一起的尤弥突然冒出了一句。
为了把戏做全,卫子墨皱着眉,像是被人说中心事那样,冷声对他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天天猜那些没用的。就你这样,难怪子然天天替你操心。”
然而尤弥就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像刚才一样自顾自说着话:“你就是嘴硬。当年就不肯说自己喜欢学姐。你大四怀的孕,在那之前你对学姐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别人都猜是学姐霸王硬上钩,或者是后来靠着软磨硬泡才追到的你。但我知道,都是因为你这小子闷骚。明明大一就喜欢学姐,偏偏要拖好几年才跟她在一起。”
“我没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他恼羞成怒地反驳道。
他能让卫萱忘记今天早上的事,但真的能让她不受到一点痛苦吗?
不然她又怎么会执着于全家一起去游乐园...
有时看到一起出行的一家三口,卫子墨都会想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是卫萱发现自己最崇拜的母亲出轨的事让她难受,还是被受到同龄人嘲笑她是没有妈的孩子更让她难受。
卫子墨在心里继续吐槽道。
“更不可能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钱。
“或者是馋她的身子?唔...还真有可能,听说学姐的床上功夫特别好。”——唯独不是因为这个。
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让他心情变好,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然而尤弥的下一句话,就又让他笑不出来了。
“就像以前一样,小墨你啊,总是无法直视自己的感情。这也是为什么你跟学姐都离婚好几年了,你俩还牵扯不清的原因。”尤弥理直气壮地用着理所应该的语气说道:
“如果不是你还爱着学姐,就你那性格,怎么可能还跟她有来往?”
就像很多人猜想的那样,很小的时候,卫子墨是想当个艺术家的。
他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从小就在这个钢筋水泥铸成的囚笼里穿梭。年幼时从电视上看到乡村那种淳朴自然的自由,总是让他感动到心潮澎湃。原本他是有机会追求这些的,甚至还想过等到自己赚够了钱,就跑到乡下去住。可是后来发生的变故让这一切可能都成了梦,再后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城市。就像笼子里饲养的小鸟无法适应野外的生活一样,如今他再也受不了农村的生活。
他早就习惯带着高岭之花的面具。有时就连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会像平常假扮的那样生活。
会不会是尤弥为了让孩子的父亲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特意给自己纹了一枚泪痣?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瞬闪过,明明过于荒谬,却让他不得不选择信服。
可能这几年时间,就连尤弥也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模样,就像他一样。
“学姐,你大学的时候好渣啊。”
“嗯?”这一句话让秦之行微微眯眼。她不是很喜欢听别人谈她的往事。
“明明当时有情人,在大一那次社团聚会的时候,还一直偷着看小墨。”他像是一只抓到偷奶酪的老鼠的猫一样,满怀得意地说道。
“你有的。大一那次社团聚会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偷盯着学姐看对不对?我当时就坐在你身旁,我不会看错的。”
就在这时,车开到了目的地。
卫子墨打开车锁,黑着脸说了一句“到了”。
不同于还有母亲陪伴的卫萱,尤子然基本上从下就跟尤弥相依为命。就算尤弥再天然,他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儿子脸上有时会出的浮现他这个年龄不会出现的落寞。
年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可以潇洒做自己,后来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摆脱不了曾经被自己嘲笑的庸俗。
卫子墨想到了尤弥脸上的泪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