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黑,他从来都记在心里。
我未言,父亲轻声唤了声“文文”。
是我的乳名。
随手拎了个苹果,起身出门。
给林先生打了个个手势,他并未起身。
农村夜晚还是挺黑的,尤其是在二楼廊下。
不知为何家族亲戚都有做相册的习惯,本来我只觉得多事,拍照都不情不愿。如今只觉得每一张都是珍贵的、散落的、难被捡拾的回忆。
感谢林先生张张都听我絮叨,帮我回忆起童年许多来。更感谢我母亲,偶进来送茶水、水果也讲了许多我都没印象的事,母亲件件如数家珍。
临近睡前林先生接到他父亲的电话,似是询问年在哪过。
其实事情确实都没那么糟。
正如今天的天气一般,昨日下的一夜的雪,早上便已停止。
只要不多想,就不会想到此时还是阴天,雪随时还会来,甚至更猛烈。
至上过路神明,惟愿如此。
我询问,父亲只说是农忙,累,便瘦了些,闲时就长回来了。
我六年未归家,房间里竟是一颗灰尘都未落,走时刚添置的书桌角竟也包了浆,是有人时常摩擦的。
爱这个字真的太沉太沉....
“爱”你的人总在妥协,卑劣者总在利用“爱”。
恃“爱”而骄。
卑劣至极。
我应了声。父亲红着眼眶连连说好,语无伦次说着好好休息、放宽心......如此种种。
林先生此时叫了我,我看向父亲,他已转过身去,是要下楼。
我扶了他一把,竟被父亲手肘的骨头硌到。
远处几家灯火点点。更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狗叫。引得院子里的鸡畜一起蹭动。
忽的听到脚步声,父亲披着军大衣上楼,看我站着局促笑着说,是看看楼道的灯有没有问题。
可母亲之前才交代过让我安心,我回来前父亲已检修了数十遍走廊的小灯。
也是稀奇,这都除夕了才询问,不管在何地都晚了些。
我翻看着教育局新发的通知,注意力其实并不集中,以至于看到先生在瞟着我的神色,另只手似是在调小音量。
其实也不必,我向来都是知晓分寸的。且懒得很,也不愿生些闲气。
先生是乐观主义者,与我自是不同的。
此时望向林先生,他脸部线条柔和许多。窗外白雪反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安慰平和。
饭后他坐在我幼时躺的床上,兴趣盎然的翻看着我的家庭相册。
行文至此竟泣不成声,无法提笔。继续写下去唯恐湿了整页,白白浪费母亲特地准备的纸,只得下次再记。
记于2.25日两点。
村里老人说,守岁一年,父母得一年康健顺遂。
饭桌下林先生握紧我的手安慰我。
一切原也没那么糟。
他的手汗津津的,我揉捏着、他的腕骨笑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