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要去一趟京里。”方之庆却摆了摆手,淡定的指向远处,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为了你,去求他表姐给他戴一顶金箍了。他是个怎样不甘受摆布的人啊...杨先生,你可要好生记住他呀。”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已半个月过去了。鹿伊山上的书院,仍旧每日读书声不绝于耳。入了夏,大雨时常突然倾倒,磅礴声盖着读书声,在翠竹间噼里啪啦作响。再过几个月就要准备收种了,得趁着炎夏里孩子们清闲多上几堂课,讲完这三个月的章节,就得放他们下山去收割,很久才能再开学。
杨曲枫日夜忙于备课,很少使用那间华屋,回来也是倒头就睡,醒了收拾收拾就走。这么连续操劳着,加上山里冷热变幻无常,人都病咳嗽了,眼见着虚弱。方之庆也不常回来,顾致远不在,他没必要陪这儿呆着,回鹿鸣城里逍遥快活去了。偌大的楼阁空荡荡的,就几个不说话的下人定期出现打扫。杨曲枫烧的头热,有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根本没有顾致远,这楼也不过是幻觉,自己此刻大概还坐在石洞里。但桌上的汤药还热着,依然有人在照顾他,如若不然,他早就病到无法起身,只能乖乖去县里求人了。
“你与其在这儿思考他是什么人物,还不如好好想想日后怎么相处。”方之庆打断了杨曲枫的思绪,指了指他的手臂说道,“有些人的心意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杨曲枫抬起手,望着擦过药水的痕迹发起了呆,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急声问道:“我身上...”
“他知道。”方之庆严肃的看着他,“你受的是什么伤,他都知道了。基本上所有伤口,都是他亲自敷的药。”
“醒了?”
杨曲枫扭过头,看到方之庆,立马正身对着他拜礼:“方公子。”
方之庆愣了一下,想想也对,看到这花团锦簇,在看看自己身上衣着,也该猜出来了。山下人都知道这是方家的地盘,杨曲枫再不问世事,也多少有点耳闻。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就是那条龙,他就是那条蛇。你想动他,那可不得先从派系入手么。”方之庆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撇了撇嘴,“你和我都没有官职,身份是闲人,想动官场里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结党容易削官难,除非你不是你。”
又是一阵沉默。方之庆以为他想通了,起身往外走,预备等他放下心结,再安排人来把这杨先生接走。
“把我的印拿来。”身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方之庆眼都瞪大了,愣了半晌缓缓回过头,顾致远头也不抬,坐在床边紧紧盯着昏睡之人。
杨曲枫愣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湿漉漉冰凉凉的。顾致远望着他,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移向了下面,结实的胸脯,温热的小腹,硬挺的...杨曲枫呆住了,低头看了一眼,又慌张地抬起头,迎上了顾致远炙热的目光,他喘息着,一点点靠过来,是情欲的味道。
“衣服湿了,风吹了会加重病情的,脱掉比较好。”他说着油嘴滑舌的话,伸手就攀上了杨曲枫的领口,一点也不像当初方之庆口中描述的不善言谈。湿衣裳一件件扔到地上,杨曲枫渐渐裸了上身,看着他低头解自己衣服却解不开的苦恼模样,杨先生笑了起来,按住他的手,主动帮他解起了扣子。
顾致远盯着他,由纤指看向脖颈,忽然一下扑了上去。吻着脖颈将他按倒,一边啃一边匆忙脱下身下衣服。两个裸着的肉身紧紧搂抱在一起,一个面颊羞涩一个双耳赤红。窗外大雨倾盆,屋内耳语厮磨,顾致远的手将二人的私物紧紧握在一起,蹭着他来回摩挲。杨曲枫搂着他的脖子,低头望着大口喘息,眼下浮起一片欲潮,将一切掌控权交给了他。药碗里的汤药被煮沸了,扑腾着溢出来,揉弄在一起的热情之物也紧跟着喷涌而出。
白马颠动,杨曲枫侧坐着很不稳当,顾致远紧紧搂着他。杨曲枫勾着他的肩膀伏在他胸前,不时抬头张望,盯着他冷峻的双眼出神,直到白马奔进了楼宇,看到小径两侧扫路的仆人,杨曲枫立马羞涩地低下了头。
勒马停下,顾致远翻身下来,伸手把杨曲枫抱了下来,未等双脚着地,就将他屈膝抱起,搂在怀中,众目睽睽下抱进了小楼。
床头上还放着早上未喝的汤药,把杨曲枫安置躺下,顾致远摸了摸汤碗,拿起药碗放进了一旁的暖炉里温上,转身回来,未等杨先生开口,抬手就摸上了额头。
顾致远愣了一下,松开马绳就走了过来,走着走着就跑起来,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伞掉在了地上,杨曲枫也被打湿了,他紧紧搂着顾致远的脖子,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我没有再去过了,就算他们威胁要拆了书院。”杨曲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方公子把这块地免费租借给我了,五十年,不走官府。”
顾致远点了点头,一扭脸吻了上来。迟到的表态,迟到的回应,还好一切也不算太迟,二人在雨中拥吻着,周围的一片嘈杂声都好像消失了一样,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唇齿交接的绵密感,还有砰砰砰地心跳声。良久,顾致远松开了他,低头摸了摸他的脸,看到他眼角湿润润的,双颊微红,唇角张合轻轻喘息着,忍着想要再度吻上去的冲动,低声问道:
“看来确实没法继续了,若不回去恐怕还会来纠缠,今日先放了吧,我明天想想办法偷着来。”
这一下孩子们撒了欢了,立马起身窸窸窣窣地收拾起来。看来读书还是苦活,虽然不想老师走,说到下学就暴露本性了。杨曲枫微笑着,看着这帮小孩们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屋外雨声磅礴,朦胧间有马蹄声,踢踢踏踏越来越近。孩子们道了声别陆陆续续打伞出去了,杨曲枫却没听见,他低着头,愣着神,仔细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山里,寻常百姓再有钱也只能驾骡子或驴,能骑得上马的只有贵族,会骑着马冲着书院奔驰而来的,只有一人。
“我昨晚连夜写了信,主人的意思是要您务必休养。他从城里调来了一位名医,估计没两天就到了,这之前我要看着您躺下,不能再出门了。”
“我知道您是好意,可是我若是赶不上结课,等农忙的时候就更乱了。”
“你们读书人讲道理我辩不过,我只知道您今儿一定要跟我回去。”老者不顾上着课,当着学生的面就拉着他要走。
红花油兑酒,沾上纤棉,轻轻擦拭在伤口上,熟睡的人没有知觉,安静地躺着。长发顺着床沿落在地上,手臂上的淤青旧伤添新伤,顾致远握着他的手,小心谨慎地擦拭着,方之庆站在他身后,抱臂沉思。
“他这个处境,你现在收留他,等于是跟县尹翻脸,你可想好了。”
顾致远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低头继续擦着。方之庆撇了撇嘴,坐下来盯着他认真提醒道:“你别看他官不大,落地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办,上头一定有靠山,我跟你进山这么久,可没带几个人,手底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万一要动起手来,咱们可得吃亏你知道吗?”
“杨先生,您若再好不了,我就要给主人写信汇报了,这药您得如实吃,不要再操劳了。”老管家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后了,近日一直盯着他吃药,就怕他批改文章忘了,已经倒了好几碗凉药了。
“呃,嗯。我知道了,谢谢。”杨曲枫应了一声,又继续落笔了,碗还是碰都没碰。老人无奈的盯着他,最后还是把碗收走了。
谁料第二天,他正在书院里上着课,外头还下着大雨,老管家撑着伞又来了,这次是劝他放课休假的。
“他的意思是让你住在这里,就这个房间,他要庇护你。你呢,你怎么想,现在拒绝也还来得及。我会安排人在别处给你置一间屋子,保证你衣食无忧,只是以后都别再见面了,他这种人,动了真心是禁不起玩弄的。”
杨曲枫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手臂上的痕迹,呼吸愈发急促,胸口起伏着,眼里满是在意。方之庆看了,嗤笑了一声,倚着梁柱抱臂点唇,不再问他了。
“他在哪?”杨曲枫满眼迫切地张望着,心中万千情绪想找他诉说。
“呵,我以为你与世隔绝了,脑子都未必好使,看来还行啊。”
“楚伯,他究竟是什么人?”杨曲枫望着他认真问道。
方之庆挑眉想了想,一眨眼盯着他回道:“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你要写家书?你真为了他要去继承爵位?”方之庆连着追问了两句,顾致远还是那样沉默。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邪性。”方之庆望向床上人啧舌低叹,“老太爷都搞不定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解决了。表姐知道了不得高兴死,得,我也写一封家书吧。”
想不到山里居然有这样一个雅致的庭院,亭台楼阁,翠竹相间。刚醒来的杨曲枫脸色苍白,披上挂在床边的一件黑袍,赤脚走了下来。绕过裂纹木墙,闻着茶叶清香,他缓缓走到楼台上,抬腿跪在榻上,双手扶着栏杆,神色微微讶异地注视着窗台风景。这绝妙的布局,一眼可以看清整个山景,定是个极好的房间。尤其是对面山崖上,自己居住的山洞,从这里看过去一览无余。一个侍卫,是怎么住得起这样好的房间的呢。杨曲枫垂眉凝思了一阵,方之庆从一旁的廊道走过来,看见他扶栏凭眺的侧影,歪过头敲了敲梁柱。
“还是好烫。”
杨曲枫呆愣愣望着他,顾致远的胸脯一起在起伏,由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喘息。杨曲枫思忖着自己的体重,应该不至于这么累,他却靠过来低声说道:
“我也好热,你要不要摸摸。”
“你好烫,生病了吗?”
杨曲枫摇了摇头:“没事了,我有在吃药...”
话音未落,顾致远就蹲下去将他抱了起来,在他惊愕的眼神下,将他推上了马,紧跟着自己攀上来,把蓑帽戴在他头上,搂着他一甩马鞭,驾马扭头冲向了山林。
雨声冲刷着泥土,书院的大门锁上了。杨曲枫撑着伞,回头望向门口牵着马踌躇的男子。男人一直紧紧盯着他,看到他转过来了,立马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熟悉的面庞。雨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发,眼睛被压得一眨一眨,神态还是那样冷酷,看上去像是在生气一样。他就是一看见他就紧张,紧张到忘记自己的窘态。
杨曲枫默默站着,二人对视良久,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微笑着柔声说道:
“不是说要一直看住我吗,怎么睁开眼你却不见了。”
“关老、关老!”杨曲枫体弱,年迈者都能拉得动他,可是学生们不高兴了,立马开腔指责:“干什么!放开杨先生!为老不尊,他可是先生!”
堂里一下吵闹起来,杨先生赶紧拿起戒尺拍了拍讲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老人都懵了,手也松了下来,杨曲枫当即对他行礼道歉:“学生们年轻易怒,关老莫怪,我今日一定早些回去,您请相信我,先回吧。”
老管家见状,无奈地应了礼,转身撑伞回去了。杨曲枫收拾了一下讲坛,望着学生们大眼瞪小眼,安静了一会忽然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学生们也跟着笑了,村里的孩子,性情朴实,这份仗义却很可贵。
顾致远擦完了药酒,给他披裹好被帛,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一副痴情男儿的模样,方之庆愈发不安起来,拽着他的袖袍凑上去继续说道:
“你真动了心了?我不是不想帮你,这事要是你奶奶知道了,我可是头号的罪人。养男宠不是不可以,这要是为了个男宠和官府较上劲,这事情必须惊动到外面才办得,等于是昭告天下了,到时候我不得替你挨打么。”
“我连一个小官都动不得么?”顾致远终于发话了,他低着头一直注视着杨曲枫的脸,眉头微锁有了些愠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