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一阵,红鱼馆渐渐被一种诡秘的静谧围拢了。
他忽的轻轻靠近她,吻了吻她眼角的朱砂痣。她惊动了一下,随即转身钻入他的怀中。她像一尾红鱼,就那样顺从地滑入他的流水般的胸膛里,这时候她听到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像木鱼那样在他的皮肉之下重重地敲着,他的体温滚烫如日,这让她猛然间有了觉悟,意识到原来他对她曾经施舍的救助不是无动于衷的,他是感激她的,而在她给他那个吻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爱上她了。她慢慢紧闭上眼,不安分的葱秀的手指从他的前胸向脸上划去,如一朵牵牛花一点一点攀附上洁白的窗台。
他随之倒下去,像是一副没有重量的躯壳,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亭亭地立在他身上,跟着他从鱼嘴翻滚到鱼肚,在鱼鳍的地方停下来,又经了一段,两人跌至鱼尾——
他也望着外面,不言语。他们看着黄昏带着镶彩的云一道游下去,然后浓墨似的夜色从底层浮上来,天地间如被海水裹就,都在时序更替中沉浮不定,起落难安。他像是看呆了,就连她那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都没来得及躲开,待他回头,她的脸已经没入黑暗,只剩星星一样闪着的一对眼睛还在等着他迟迟的回应。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征。
她很快离开了他的脸。
凌寒有些不忍,他停下来,待那些女官打着哈欠走远,他才望向她:
“那日多谢了,救我一命。”
她没说话。
待梅萼从两人挣扎出她一人来,天已很晚了,两人在红鱼的肚中裸身依着,最后的木鱼被敲响,一声一声,沉闷繁重地打在人的心口上。
“原来……跟男人接吻也没什么嘛。”梅萼摆摆腿,故作轻松地说。
“怎么,你还和女人吻过么?”凌寒冲她笑一下——那时候他居然没意识到,他已经许久不笑了,像是脸上被生生剐掉了做出这个表情的肌肉、剔除了支撑着他笑的脸骨似的,他这长久不做的表情偶然间做出,居然让他的脸霎时酸疼一下。
梅萼回头瞪他一眼,满脸彩云似的红。
“你到底怎么了?回红宫不是挺好吗?”
梅萼只是安静地流泪。
凌寒没了办法,他先去锁了三个大门,留下一个侧门,这才回到红鱼馆的中央,两步跳上红鱼像,从红鱼的尾部一直走到嘴这里,挨着梅萼的身子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