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是男人,不会看不懂这些。
他有些苦恼。
因为年龄,因为国籍,还因为邢以愆有事瞒着他。
霍少德在这一瞬间领悟了那些想炫耀孩子的家长的心情。
天蓝海碧,斜阳沉海,夕照温柔似水,他喜欢的人在不远处安心地游玩,享受着他安排的娱乐项目。卜然偶尔会同教练一起向他望过来,两人显然是提到他了,但只要他回望,卜然就会将目光迅速转走。
待暮色像氧化了的颜料一样渐渐变深,卜然走回他的身边,一边不设防地撩起衣摆擦汗,一边笑着分享刚才惊险新奇的见闻。霍少德笑着仔细倾听,劝告自己的眼睛赶快把余光从卜然挂着汗珠的小腹上挪开。
负责人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心中万分感谢着霍总在一众手下前给他留个面子,没大声说出来。
“既然不是,那怎么到处都一副荒岛求生的模样,是需要客人做公益帮你们清垃圾、扫厕所?”他一上岸就发现有片沙滩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碎光,那光带向上延伸到唯一的餐馆里,本以为是道风景,靠近了竟发现是一层层的鱼鳞被稀稀拉拉的水流从后厨一路冲到了海边。
腐坏的香蕉全任它们烂在树根,开裂的啤酒瓶在沙滩上做着悠闲的日光浴,只要绕到餐馆后方,鼻腔就会在浓烈的刺激下,分辨不出那些是厨余垃圾的味道还是厕所的味道。
卜然的唇瓣沾上了一滴红色的辣椒酱汁,那像极了激吻时留下的咬痕……青年用葱白的手指捏着虾头,张口含进一条软糯的虾肉,嫣红的唇蠕动,然后吻痕被轻轻地舔掉了,小小的舌尖一闪即过。
霍少德含了一大口冰镇的白水,细细品了良久,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像个老色鬼,但是……他见过卜然在床上被情欲灌满的模样。下流的念头如同膝跳反射一样。
他以为自己在爱情面前是个圣人。
可开过荤的恶鬼,只食过了几日斋,就忘记自己原本不会念佛了吗?
【怎么了】霍少德问。
卜然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低蹙的眉心带着点委屈。霍少德不知为何,想到了被丢弃的小狗,又为自己这个联想而发笑。
“我……”卜然又低头确认了一遍:“我的一个哥哥,要订婚了。”
就是他一直在想的人,手里还拎着一个急救箱。
【你的脚受伤了】卜然显然是个头脑发达但四体不勤的小孩,学了一下午才刚能站在冲浪上,训练成果与伤口严重不成正比。
“哦。”卜然看了看自己的脚,才呆呆地说。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无所察觉的卜然在海里玩够了,抱着冲浪板,全身湿透像只刚上岸的白得发光的海豹,兴冲冲跑向霍少德,刚要说什么,忽然话锋一转,皱着眉看向男人:“你看我的样子,就像在看刚刚幼升小的儿子……”
霍少德瞬间黑下脸,冷目招呼卜然吃饭,没见到卜然把唇角的笑偷偷抿了回去。
下午冲浪时,黑瘦的中泰混血小教练问他:你和我们老板是什么关系?老板一直在看着你,恨不得站在我这个位置的人是他。
那个男人果然在骗他……这种学识和气质的人,从里到外散发着跟江名仁一样的味道,蔫狐狸的味道,怎么可能只是个保镖。
房门这时被轻轻扣响了。
“邢哥,我们回酒店休息一下好不好。”卜然有些赧然,自己折腾了一天,可邢以愆显然并不累。
【好。】霍少德听到自己的心在笑。
宾馆是两室一厅的套房,卜然对房间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他站在玻璃窗前看海,繁星坠落在湛蓝的海面上,又倒映在剔透的玻璃上,就像是,邢以愆注视他时的眼睛——发着光。
霍少德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低头靠得更近了些:“下个月抽空去总部汇报一下工作,再听听人事的意见,看需不需要办离职手续。”他又打量了一圈后厨的环境,笑了,眼角浅浅的鱼尾纹像用尾巴扇了人一巴掌:“天高皇帝远的,这日子真不错。”
阴阳怪气的霍总舒爽了,终于肯抬脚离开。
等他重新坐下,卜然才放下果汁,继续拿起筷子安静地吃饭。
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去后厨溜达了一圈,项目负责人在身后战战兢兢地跟着。
霍少德勾勾手,让负责人附耳过来:“咱们小岛主打的品牌是原生态吗?”
——魏行舟要订婚了。
霍少德的唇依旧笑着,但眼角的笑意不见了。
他错了。
霍少德拉着卜然坐在地毯上,并没有再唐突地触碰卜然,而是依次递给他生理盐水、蘸好碘酒的棉签、以及撕好的创可贴,关注着卜然的动作,以确保对方处理好伤口。
男人的举止十分君子,但卜然却觉得那人在用眼神猥亵自己的脚趾,伤口像被灼热的目光炙烤着,微微发烫,于是他假装玩起手机来,为了掩饰略微发红的脸颊,也顺便处理积压的消息。
突然,卜然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腌虾醉蟹生啤酒,椰冻鲜芒猫山王,小岛没有什么奇异珍馐,贵在一个鲜字。卜然起初抗拒海鲜生吃,但在霍少德泰然自若的示范下,忍不住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
突然卜然一敛下颌,有些犹豫:“你有伤么不是。”他觉得自己管得好像有点多了……
霍少德立刻顺从如流,叫来一旁随时待命的中文服务生,由着卜然重新为他点了一份青菜炒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