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恪蓦地一惊,这一下发动没有丝毫征兆,连他也来不及反应。
而这像是触发了某种信号,湖泊上、草地上、林子里的白雾飞速向他们聚拢,似是闻着腥味赶来猎食的鱼群。
神力与白雾碰撞,两相湮灭,似乎是不难对付,但,数量太多了!
他推开辛涣倒退几步,一手捂着颈侧,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脸色看似已恢复如常。
“我是去了火室,实际却来了这里。你本来是去金室,也来了这里。”
辛涣神思不属地点头,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眼神不住地瞟向那排显眼的牙印。
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辛涣笑容凶狠,甚至伸舌舔了舔伤口的鲜血。
血……幻象会流血吗?他忽然间想到。
这个念头一出现,辛涣也僵硬了,脑子慢慢转了过来,以这幻象的实力,六纹之下有几个血裔能通过考验,遗府传承还有什么意义?
幻象没有立刻动手,龙心佩也没被激发,辛涣咬了咬牙,蓄积神力决心再拼一次。
他不退反进,欺身上前,另一只手蜷指成爪袭向咽喉,这绝对是他学习武技以来用出的最完美的锁喉击。
但论近战,十个辛涣加起来都不够凌恪看。
耳边突然响起询问,凌恪转过头,辛涣不知何时来到身旁,昏暗光线下面容模糊不清。
“没有。”凌恪收手答道,似是不经意地问:“神力恢复了吗?”
“嗯。”辛涣点点头,苦恼道:“不过找不到对付白雾的办法,我们还是出不去。”
不到半刻他再次睁眼,冷静第一次破功,遗迹里居然无法恢复神力!
他侧目看向冥想打坐的辛涣,似乎并未受此困扰。
神力无法恢复,意味着无法与画像长久对耗,凌恪又看了看辛涣,没有惊动对方,悄声走进黑暗处。
山坡半腰,一株巨型古木倚山矗立,树冠壮硕如屋,树根处赫然一个半人高的大洞,三丈多粗的树围足以容纳两人。
辛涣率先钻进树洞,又回身将凌恪拉进来,正要守住洞口,却发现围追的白雾只是拥挤在跟前,没有一丝跟进洞中。
“它们进不来?”辛涣有点疑惑,随后松了口气就地坐下,“总算是不追了。”
辛涣摇了摇头,望着眼前如潮如浪汹涌而来的雾气,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先找地方避一避。”
“雾气从湖中过来,朝山上走。”
容不得他抱有半分侥幸,幻象直线朝他赶来。
冷静!辛涣逼迫自己沉住气,他不打算逃跑,这是遗迹的考验,就算躲得过这一时,最后也总会碰上,更何况他一想到幻象顶着凌恪的脸,心中便有浓郁杀机。
先示敌以弱,等对方靠近再给出致命一击,自己身上有龙心佩,即使失败也能保住性命。
凌恪面色严峻,这些最不起眼的雾气才是最危险的存在,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比起“弱水”,白雾才是真正无害的伪装。
身侧一轻,凌恪转头见辛涣睁开眼睛,开口问道:“没事吧?”
凌恪等了一会儿,见他依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叹了口气把话挑明:“遗府有问题。”
“遗府有……”辛涣重复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遗府有问题?!”
话音才落,一直悠悠飘散在身周的雾气倏忽聚拢,急转加速撞进他身体中,辛涣眉心一皱,双目紧紧闭起。
是了,“幻象”也一直没有主动攻击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松口,却保持着姿势不敢抬头:“凌、凌、凌城主,您不是在火室吗?”
这话一出,凌恪就知道这恐怕是场乌龙。
双手被迫背负到身后,辛涣已被逼急了眼,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低头冲着眼前修长干净的脖颈狠狠咬下。
这一口居然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幻象似乎一下子僵硬了。
凌恪本来没把辛涣的近身攻击放在心上,只是在想怎么让人安分下来,也就没有拉开距离,他实在没有想到、也没有防备,辛涣居然咬人……虽然这算不上什么伤害。
没走两步就遇到了阻碍,他抬手触碰,手掌传来的触感粗糙不平,略有弧度,是树洞的内壁,沿着内壁一寸寸小心摸索,凌恪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但直到将树洞探查完毕,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变。
是他多虑了吗?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凌恪凝目看着光线照不到的树洞深处,面上没有庆幸之色,白雾不进入树洞,或许是受到特殊的约束,也或许是畏惧更可怕的东西。
深邃漆黑中似乎埋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口,也许白雾是有意驱赶他们至此。凌恪收回目光,不管洞里有什么,都是要去看一看的,事实上他反倒期望画像出现,能够正面应对的东西远没有藏在暗处的难缠。
但不是现在,他要先休整回到最好的状态。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战术撤退,万幸白雾攻击并不强,落在身上只会感到脑中有针刺般的疼痛。
——不过挨一下还好,挨个几百上千下也受不住。
“前面有个树洞。”
他心神都用在计算出手的时机上,没发现凌恪已经收了刀。
距离不到三步时,两人之间粗壮的树干遽然炸裂,四处飞溅的碎屑中辛涣纵身前扑,凝而不散的神力隐藏在右拳中。
凌恪稳稳接下这一拳,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凝神分辨辛涣是否已被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