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外面的雨夜。
他又摸出那根被揉碎的香烟，仔细的把它舒展开，理平整，然后站在滴水的
屋檐下对着灯光把它点燃，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很顺利。
着母亲走过最后的一段时光……
「要不，我再筹点钱，再试一试……」他刚才在医生办公室把一个红包塞进
那个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主治医师口袋里，硬着头皮卑微的乞求道。
刚送走了父亲，今年母亲又倒下了，生活连番的重击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去
年为了给父亲治病，他花光了多年来的积蓄，而今年他只好把房子卖了。他是一
个小小的中学老师，挣着极其微薄的薪水，根本无力支撑昂贵的医药费，可是，
他的心里暴跳如雷可是在极度虚弱的母亲面前，他终究不敢发作。
「嗯，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吧，我和医生商量商量……」这句话他几乎是
好看。
他一愣，心里腾的冒起一团火。tmd，那个王八蛋一定是看着母亲不行了
，为了医院的什么狗屁死亡率撵他们走呢！收了钱也不干人事儿，通常是嫌钱少
「放心吧……明天她一定过来……」他觉得自己的心里酸酸的，想哭。
他起身给母亲倒了杯水，帮她摇起床头，换了个舒服的角度，这一番忙碌总
算将要奔涌而出的泪水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他微微怔了一下，突然醒悟到自己身在何处。他陪上了笑脸，当着小护士的
面把最后一颗烟揉成了一团。
小护士的嘴里嘟囔着走远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
「明天吧……明天考完了，我就让她来看您……」小希是他的女儿，是母亲
的心头肉，可是自从母亲最近一次的手术后，妻子没再来过，小希也没来过。他
当然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考试，不过他现在能给母亲的只有这一点点微薄的希望
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了……」她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像以前一样轻轻的摩
挲着。
「哎，我记着了……」他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温柔。这并非他一贯的口气
「嗯……」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在手心里呵了两口气，然后把手搓热，最后
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母亲的手。那双手已经变得枯瘦不堪，让人担心她虚弱的身体
里那最后一丝活力会一不小心就从指尖滑了出去。
蝇营狗苟之中谋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的眼太毒嘴太利，容不得那些乌七八糟的
东西。当然，在他看来，这样卓尔不群也许是得到了心灵的纯洁和宁静，可是在
别人看来，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被现实社会抛弃的傻……
每次静下心来，他又不无深深地自责。其实他又能怪谁呢？老天给了他一张英俊
的脸，一个强壮的身体，一个才思敏捷的大脑，一张谈吐惊人的嘴，他还能要求
什么呢？
窗外的雨还是那样淅淅沥沥的让人心烦，他的思绪也被迷.乱的雨丝弄得乱
七八糟的。他的手抖得厉害，母亲的主治医师刚刚和他谈过，如果再发生一次血
管梗塞，那颗脆弱的心脏就被完全堵死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颗烟，颤抖
他的人生路一直不顺利，就像是上天专门等着和他做对一样，他每迈出的一
小步、一大步总会经历别人难以想象的坎坷。他也曾悲愤之极对着老天爷大骂，
「你tmd有能耐整死我啊！这样一刀一刀的折磨算什么！你个王八蛋！」可是
「老太太动过几次手术了，现在体内脏器功能接近衰竭，恐怕扛不住了……
」医生把一只手塞进了口袋里，捏了捏红包的厚度，又看看眼前这个憔悴的中年
人，眼里隐约滑过一丝怜悯……
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为他操心了一辈子的父母就那样撒手而去！
妻子为了钱的事和他大吵了一架，回了娘家，孩子忙着中考，对他也爱答不
理的，整个家里面他似乎是最多余的人。不过，这样也好，他反而能静下心来陪
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苦笑了一声，没舍得把手里的烟扔掉而是又揣回了口袋里。住院部走廊里
的玻璃上映出了他那张憔悴的脸。四十几岁的脸和五十左右没什么区别，去年刚
了……
「其实我也想回家养一养，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对我的病也没什么好
处……」母亲自然看出了他的愤怒，急忙安慰道。
「这次又花了不少钱吧……」母亲看着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怜惜的说道。
「没有……能报销的……您别操心了……」他的心有点乱。
「刚才主治医师过来了，让我出院呢……」母亲的脸色今天晚上竟然格外的
了。
「嗯，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其实小希不来也好……」母亲嘴上说着，可是
脸上却难得的笑了。
，不过现在留给他珍惜的时间不多了。
「嗯……」母亲很满意的眨了眨眼睛，吃力的笑了笑。
「小希什么时候考完试啊？」沉默了一会，她又说道。
「又出去抽烟了？」她抬起眼睛慈爱的问。
「嗯……」他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你也不小了，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再说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你照顾呢，不
回到病房的时候，母亲刚刚醒过来。
「外面下雨了？」母亲的声音很虚弱，一句话要分成几段说。她闻到了他身
上雨的气息。
如果说上天没给过他机会就显得不太厚道了。他的机会一直远远多于其他人
，不过那种过于清高，过于叛逆，对生活过于理想化的性格，却让他完全无视这
些机会。他不懂得善用自己的脸，不懂得善用自己的身体，更不屑于在乌烟瘴气
着想要点上，可是试了几次竟然没有成功。
一个急匆匆从他身边路过的小护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了指墙上的禁止吸
烟的标志，又指了指外面的雨夜，意思很明显，要抽的话请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