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璟这事儿,郑念事后自己说,自己还是太自私了,爱自己胜过一切,是那种会垫着脚尖够一下树上的果子,但是,在树冠上的,郑念不想出丑。
四木把煮好的白粥和药一起端来给郑念,配了几个自己腌的小咸菜和干果蜜饯。郑念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挺好的,就跟自己当初跟肖元和说的一样“多赚点钱,养条狗,要是觉得寂寞就去包养几个小男孩儿,老子想要什么样的他们就得给我装成什么样的,觉得不开心了腻味了就扔掉”。钱自己有了,狗和小男孩儿四木一个人就解决了两个问题,多好。
郑念这边过得逍遥自在,借着养病的名头还请了假,过着温柔香里的日子。殊不知将军府里快炸了毛了。
那年肖元和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肖瑜更小,也就十六七岁?郑念母亲过世后,跟着父亲投靠了潍城郑家。那时候的郑念安静,不起眼,长得并不出众,扔人堆里都挑不出来的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没什么美好时光。郑家人从军从政,只是到了这一辈,子嗣稀少。当家长孙又是个病秧子,郑念一个孤女,留在城里也是个另类,是个无法融入“集体”,被人排挤的对象,觉得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未来”,就自己请缨去了军队。在部队里顶着潍城郑家的名头,对于郑念这种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来说,正合适。更何况,军队这种靠实力靠拳头说话的野蛮族群,简单,不用费脑子。郑念就这么一个人背着铺盖卷儿就从了军,一个人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往上熬,虽然依旧是一个人,但是只要你拳头足够硬,就没有人会在你耳朵旁边说闲话,说了你也不会听到。
那年出任务,给肖家做安保,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肖瑜和肖元和,当时的肖元和已经和上一任将军宋玦订了婚,肖家很是重视,各路世家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联络“感情”的机会。
那天郑念轮休,赶着肖瑜要出去玩,就说要带上郑念。肖瑜算是世家小姐中的另一个奇葩,看不上那种正统的世家小姐,装模作样拿腔拿调,却偏偏和郑念合得来,也是众多世家小姐中唯一一个不嫌弃郑念说话怼人,天天冷着一张脸的人。
四木知道郑念今儿去参加酒局,怕她喝多了,就没睡沉,留了盏灯等郑念,钥匙转锁的时候四木就醒了,只不过还没等四木起来,就听见卫生间的动静了。吓得四木赶紧跑过去看看。
郑念在卫生间折腾了好一会儿,四木扶着郑念躺下,搀着的手都在抖。
“主人,我们去医院吧。”
“行了,你回去跟肖元和说,下个月我会自己请调进亲卫。回去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二小姐,您别怪我多嘴,您是不是还在因为当初那些事生主子的气呢?主子脾气不好,当初也是因以为您受了欺负才那样的?”
“行了我知道,不就是一个宋璟么,她还真当我是一痴情种子啊!再说了当初谁对谁错本来也不重要,她为我出气,她的情我承了,只是再多的我给不了了。”
"那你这是?怎么了?"肖瑜眨着眼,浓密的睫毛扫过。
"四木,那个人是你给郑念找的?"
肖瑜一听这话脸登时就变了,四木确实是肖瑜故意安排的,但是那天后来在四楼发生的事,肖瑜并不知道,事后在郑念家里看见四木,也不过以为是自己的好闺蜜开荤了而已,她要是知道自己给郑念找男人,还被自己表姐给"捉奸在床",咦,想想都后脖颈子发凉。
"表姐?昨天过生日的时候郑念可早就回家了啊!我可是喝到半夜,今天早上连家都没回,直接过来的啊!郑念要是有啥事儿,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肖瑜一个人在那儿废话半天,见没人搭她的茬儿,刚才端着的正经模样就绷不住了,肖瑜本就长得嫩,再加上跟肖元和撒娇装憨也是用惯的,这时候语言,动作和手势一套组合拳用上,都已经扑在肖元和腿上了,这要是再长条尾巴,直接就摇起来了。
肖元和憋了一晚上的火儿这时候碰上这么个软枕头,顿时就散了气。
一进大门就看见林乔那副便秘三天的脸,肖瑜心咯噔一下。
“咋,我姐今儿心情不好?”肖瑜虽然没心没肺,但是脑子不傻啊!虽然肖元和喜欢自己但是自己这位表姐发起疯来,那也是真的可怕。缩着脖子就准备走。
里面就喊了一句。“肖瑜来了?让她赶紧进来!”
郑念觉得自己简直看到了一只巨型二哈在跟主人撒娇,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对袖扣,“我知道你现在在二处可以穿便装但是也不方便带饰品,所以特意挑了一对袖扣给你,你穿衬衫总会用得到嘛!”
“让您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对于肖元和来说,郑念肯收下她的礼物她就满意了。“天这么晚了,你今天就在这儿住一晚吧,还是你一直住的那间客房,我让林乔都收拾好了。”
都知道肖大将军杀伐果断,虽说偶尔有些刚愎自用,但是还是讲道理的。可这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火气这么大,军政处那群人战战兢兢,汇报个工作都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三分钟说完就绝对不会多待一秒钟,就怕那句话不合适就被发配了。
林乔这边刚收拾完今天被摔碎的第十一个杯子的残片,听到外面传话说肖瑜来了。
肖瑜昨天刚过完生日,神清气爽的甩着自己的俩膀子晃荡过来,丝毫没有啥危机意识。就把今天当成是普通的来肖元和这儿打个卯,顺便来感谢一下昨天肖元和送的礼物的,当然,后面这部分是肖瑜妈妈逼着肖瑜来的。虽说肖元和现在重用肖家,但是肖瑜这一支毕竟也算不上多是嫡系,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该维持的关系还是要维护的。
郑念第一次见到宋璟,就是在肖元和的婚礼上。那是郑念第一次相信书上所写的,什么叫"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宋璟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色细边框的眼镜,穿着得体的西装,温文尔雅,待人接物谦逊有礼,除了书卷气还竟还透着几分“匪气”,不是油腔滑调的痞气,而是动过武就,经过事的那种信心与内敛。只回眸一笑的那一眼,郑念就知道这个男人满足了她对另一半所有的要求,甚至包括性幻想。但也仅此一眼,郑念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喜欢自己,他们两个人是站在天平两端的两个人。换句话说,两个都如此骄傲的人,会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也会是剑拔弩张的对手。但唯独不会是恋人。只是,“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动心这种事,说不出个道理。
郑念喜欢宋璟这事儿,她自认为自己藏的极好,没人知道,除了肖元和。郑念不知道肖元和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也不知道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宋璟的。只知道在后来的某天夜里,那成了很多人的人生拐点。那天千杯不醉的肖元和第一次真的喝多了,也是自那天之后将军的身体越来越差,城里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流行病。
每每想起这些,郑念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么多年都没学会的,大概就是隐藏和克制自己的情绪。当初不管在郑家,还是后来在军队,郑念都不是一个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可正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到后来郑念长进了不少,至少能控制自己不那么外露了。
“没事儿,老毛病了,厨房最左边的柜子上面有药,你去帮我弄点过来。”
(六)
四木在厨房里熬药,郑念抱着热水袋闻着空气中苦涩的中草药味道又梦到了宋璟,梦到了肖元和,梦到了肖瑜也梦到了她自己。
“那我再多嘴问您一句,您家里那个?”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为着跟肖元和赌气或者宋璟才留下四木的。”郑念晚上喝了点酒,不大会儿胃痛的毛病开始犯了,得亏了林乔开车没怎么注意,这时候的郑念已经是强挺着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也不想她肖元和因为我手上再沾血了。”
幸亏路不远,恍惚转过两个路口就到了,郑念撑着最后一点劲儿回到了家,进门就跑进卫生间开始抱着马桶吐。
"啊!你说四木啊。其实也不算,就是让她开开荤嘛,在军队这么多年,回来了找个乐子玩玩嘛!再说了郑念那种清心寡欲的,玩玩也就放下了。"后半段郑念把四木领回家这事儿,肖瑜可不敢说。她虽然不怕死,但是还是想好好活两年呢,她表姐虽说不会把她则么着,但是真弄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或者给自己弄几个陈年旧案,那还是算了吧!
肖元和到底是没有追究什么,训了几句,就放肖瑜走了。
事后肖瑜也猜出来了几分,但是,郑念和肖元和之间,她是不敢也不想掺合,两个人那叫一个拧巴。但是别的账该算也是要算的。
"从我身上起来!"肖元和看着自己被肖瑜揉搓的衣服,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去给郑念做饭的时候穿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表姐,那你不生气了?"肖瑜生了双好看的杏眼,从上往下看的时候,眼尾斜翘,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少年感。
"谁说我生你的气了?"
肖瑜磨磨蹭蹭的扯着林乔,非常明显的表示自己不想去,但是林乔是什么人啊,那是对唯肖元和的话是从的人,所以肖瑜这个挡箭牌真没找好。
“表姐,你,你找我?”
肖瑜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只想弱化自己的存在,内心充满了疑惑,这又是谁惹着她了?因为政事?不像啊?难道是因为郑念?昨天也没怎么着啊!郑念昨天早就走了啊?路上出事了?
“不了,不方便。您还有事要忙吧,直接让林乔送我回去就好了。”肖元和就知道,郑念就是块儿捂不热的石头,握着茶杯的手,青筋都爆起来了,茶杯都捏出细纹了,那可是不便宜的骨瓷啊!
肖元和没辙,只能让林乔开车把人送回去。
路上林乔一边开车一边想,自家主子这会儿肯定又要发疯了,想劝一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