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後事务所的人都知道了,也都处在震惊中一段时间。他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会不会传出去,但他唯独不想让杨炎知道,所以有特别交代这件事。虽然直到住院前,这件事一直没穿帮,但每次遇到杨炎心中的罪恶感就不断增加。
爽朗的声音,傻傻的脸充满笑容,都深深的刻在心里,他多希望杨炎能一直保持这样下去,仅管他即将收到的是他离别的讯息。
而关於这件事情,其实让他两位前辈小吵过几次架,一个叫他要跟杨炎说,一个则是坚决还不行,但不管怎样最後决定的还是林灵,所以杨炎就这样毫无知觉的,跟在旁边陪着他胡闹。
杨炎定在门口。
「你觉得这样…大哥会开心吗?」
两个人望着沉默的杨炎,但杨炎没回头,只是稍微低下头後背对他们开口,声音轻柔的让人发寒。
「中村君啊…有什麽事吗?」
「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杨炎有些冷淡的眼神望着他,往後飘看着站在门口的杉田,然後一手阖上台本默默起身。
以前那个傻笑什麽都不思考的杨炎不见了。
虽然很多人都表示对这样的他不喜欢,甚至生气到有些看不下去,但杨炎一点也没有要改的意思,他认为工作上完美完成就好,其它什麽都不重要。实际上也的确从那次後都没失误,所以大家也不好说什麽。
有工作就出现,没事就待在回家。
「喂喂~我说的是之後的生活喔~」
林灵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後再次转头望着他,在意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你很在意他之後怎麽了吧?那就开始吧。」
「小…野君…」
河童盯着他看,然後望着画面上的人,笑着说。
「看来~找到了呢~你放不下的事情。」
他心想要让他想起来自己什麽事情放不下,大概河童都要变老了吧。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画面上,他看到自己的家、对着他微笑的家人、现在住的房子、房间的所有东西、心爱的俄罗斯蓝猫、放满光碟跟台本的柜子、还有充满模型的架子,客厅的沙发…..。
然後画面一转,青二的办公室、自己的经纪人、同事务所的前辈後辈、其它事务所跟他还不错的人、搭组唱歌的自由、然後诹访构成作家、内p社长、dgs的工作人员。
「啊呀~这不是牛久吗~你真是爱家乡啊~」
「吵死了。」
林灵用不耐烦的口气遮羞,眼神却专注的望着他那熟悉的故乡。
河童说完後也不等林灵是否答应,就伸手再面前画着圈,几秒後他面前出现一面水面轻轻的飘在空中。
林灵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默默的也走到他旁边坐下。
「来吧,稍微用手碰一下表面。」
杨炎怔住几秒,然後犹豫的开口。
「嗯….嗯嗯…我知道了。」
「……是呢…我已经死了呢…」
「唉~好吧~~我在这里陪你吧~」
「唉!?」
面对忽然坐下来的河童,林灵疑惑的看着他。
「唉…你…还有留恋吧?」
「留恋?」林灵惊讶的抬头回望他,但下一秒怀疑全写在脸上。
「是阿~你有什麽事情没放下吧?」
「嗯~~~~你有什麽好顾虑的吗?」
「顾虑倒是没有,但…我可以选择是不是现在走吧?」
「唉!?你要待在这?!这…...没什麽意义啊…」
「等等!」林灵立即上前阻止他继续往前。
「嗯?怎麽了?」
「跟你走…代表就真的死了吧?」
他身影凄凉的让人看的心碎,在杨炎坂的眼里,做着美梦的似乎不是林灵而是杨炎。
「那天的天气超好呢…林灵桑…我们在一起…去吧…」
但梦终究要醒。
杨炎坂怔怔的望着杨炎怀中已经毫无气息林灵。
「你看~林灵桑微笑的表情…是否做了美梦呢…」
杨炎闭上眼,静静的抱着林灵。
心里顿时一沉,果不其然是林灵的噩耗,一个激动跑去开门,当下整个人就这样冻结在门口。
他看到杨炎脸上布满泪痕,但脸上却保持着灿烂的微笑,他低头望着侧坐在他身上的林灵,下巴靠在他头上,轻柔摇晃的身子就像是在哄小孩睡觉般,怀中林灵脸上两到泪痕,却也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头静静的靠在杨炎身上。
如此吊诡的画面,让他有些害怕的走向他们,然後出声轻唤。
「隔了这麽久…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呢…」
「呵呵……已经…已经…传不到他那里了吗…」
杨炎低下头,默默的闭上眼睛,眼泪一点一滴的打在两个人的心里。
「杨炎君…林灵君他已经走了啊…」
置鲇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但杨炎丝毫没听进去,只是默默的说着。
「所以…我明天…去医院也看不到他了吗?…」
听着杨炎默默的讲着,两个人的心越来越沉,杨炎受到的冲击过大,连时间观都有些错乱了,即使他现在是微笑着说着,但他们都从中感受到大大的创伤。
「呵呵~大家好厉害呢~没想到这件事可以隐瞒这麽…」
「杨炎君!」杨炎坂听不下去的打断他,两手抓着他的衣领硬是要杨炎看着他。
「妈妈c…」
「孩子…你今天太辛苦了…跟着前辈好好休息去吧…」
妈妈c脸上带着泪痕却依旧笑着。
杨炎脸上依旧微笑着的表情瞬间冻结,时间就像暂停下来,久久没作反应。
「浩史…我知道啊…他还在医院吧?」
这次换两个人的表情冻结。
「没什麽…之前想跟浩史试试看,结果都没成功喝完一整瓶呢~」
杨炎的笑容望着两个人有些无法承受,他们完全没想到会从杨炎口中再次听到林灵的名子,一种不好的想法在两个人的脑中浮现。
稍稍犹豫後,杨炎坂决定打破现在的状况,他可不希望这种事情跟林灵的事情一样拖到最後才後悔。
「杨炎君要喝什麽?」
「嗯~清酒。」
两个人愣着,还没反应过来服务生就已经行礼离去。
他想在最後的最後
好好的
看看杨炎。
「……医院。」
……那个…我可以…跟你说些话吗…不用见面也没关系…听我说一下吧…
「我可以现在去找你吗?」
他颤抖的拿起手机,不花多少时间按下那个一直放在第一页的号码。
……喂,杨炎君…你还好吗?…怎麽连工作都作不好啊…笨蛋…
「……杨炎君?」
这样他真的还能带的平静的心情走吗?
「呜…!?」
林灵突然感觉到胸口闷痛,意识就像视讯受阻般,瞬间闪烁。
……杨炎君…他…哭了吗…
脑中突然想起置鲇的话。
你静静的走了,那他呢?他能承受的住这样的冲击?
接收器沉默的躺在地上。
他愣愣的对着前方发呆,心中的动摇迟迟平息不下来。
嗡嗡~
忽然间接收器传出杨炎坂无奈的声音。
……我说杨炎君,林灵君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啊,你这样一直打过去…
…?…..是在谈我的事情?……
「……晚上…没事的话跟着我们去喝一杯吧。」
望着保持笑容的杨炎,杨炎坂皱着眉断断续续的说着。
杨炎一听眨了几下眼,脸上带些犹豫。
「嗯,保重。」
门关上後,林灵思考着置鲇的话,但终究得到的结果还是打算沉默,心烦之际他拿起枕边的黑色接收器,开起开关後就这样拿在手上发呆。
这个接收器是杨炎坂想到的东西,他让林灵拿着,自己身上则放着小型的录音装置,类似於窃听的作用,让他每次收录dgs的时候,能听的到收录前的总总事情。原本置鲇强烈不同意这种事,毕竟对一个即将离开的人,这无疑是种折磨。
「啊…那个置鲇桑…」
听到呼唤置鲇停在门口,背对着他回应。
「什麽事?」
「你不想见他吗?不想跟他说什麽吗?」
「……我…」
虽仅仅一个月没看到而已,确实是让他有种像几年不见般的久远。第一周会想着杨炎会不会注意到他的异状,第二周会想知道杨炎是不是会去问其他人,会不会去找他。但他最终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或许杨炎根本就跟平常一样,就算没有他也依旧傻笑的在工作。
「你静静的走了,那他呢?他能承受的住这样的冲击?」
这些林灵不是没想过,但是他心里也很害怕杨炎知道,除了怕他的反应外,林灵自己其实也很害怕一看到他,心里的释然就会有所动摇,然後让他的不甘心及遗憾痛苦的留下来。
「………」
「嗯。我想就这样静静的离开。」
静静的……
「林灵君。」
…而且…在怀里走什麽的…真的太过痛苦了…
林灵的葬礼办的不大,但几乎所有业界的人都参与了,令人意外的杨炎也来了。但他的表现、动作、言谈正常的让人不寒而栗,就像过世的人是他不认识的一样。
感情较好的都知道杨炎那样是在做自我保护,虽然的确是有些夸张,但人多也不好跟他说什麽。
所以每当跟杨炎一起出去,都让他心里备受煎熬,不愿让他知道却又害怕留下真相给他。
「你想清楚,真的不打算让他知道?」置鲇严肃的对着他说。
林灵躺在病床上,单薄的身子虚弱的令人心疼。
「林灵桑…已经不在了。」
杨炎提起脚往前。
「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不用了,你们去吃吧。」
他侧身闪过中村往前走,正经过杉田的旁边後的时候,低沉的声音传进杨炎耳里。
「杨炎桑,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很多人认为他已经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除了身边跟他很要好的那几位还再做挣扎,其它人都已经决定不理会杨炎了。
「杨炎桑。」
杨炎手拿着台本,抬头淡淡微笑的望着中村。
林灵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身子苦笑。
几个月前身体出现异常,结果诊断出的结果却是死亡证书一份,震惊当然有,但更有一种在梦中的错觉,什麽只剩几的月可以活之类的胡闹剧情,原来真的存在啊。
勉勉强强的撑着,对自己说能有多久就算多久,但出状况没人照顾的话还是很困扰,所以就找了同事务所的两位前辈。两个人一开始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隔了几天再次遇上他们,林灵就感叹真不愧是前辈,才短短几天就接受了,而且决定全程帮助他。
没等林灵的反应,河童伸手在次在表面上轻轻一点,画面上出现三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置鲇,一个是杨炎坂,然後坐在椅子上的是低着头默默流着泪的杨炎。
那晚之後,杨炎整个人都变了,除了不断的工作外对录音的工作也越来越严苛。而面对其他人他依旧还是会微笑对应,但笑的方式却是跟以往不同,冷冷的偶尔会带着自嘲的感觉。
「唉?」林灵猛然转头疑惑的看着他。
「这样我可以给你一些优惠~让你看看他的生活喔~」
「这…我倒是对他的生活没什麽兴趣。」嘴硬的态度。
最後画面停在杨炎大辅。
「唉?停了?你的生活还真是单调呢~不过这样简单也挺好的…看的出来你都在工作…」
林灵完全没理一旁多话的人,他只是紧紧的盯着画面上笑的爽朗的杨炎看。
所以他留恋的是家?
「这会先呈现跟你有关的所有事情,然後会随着你心境上的变化找出你在意的事。」
「这…可真方便啊…
听闻林灵战战兢兢的用手指戳了一下。
水面以他的点泛起涟漪,然後熟悉的画面出现在两人眼前。
「唉!?」
「嘛~我不是很喜欢带着有留恋的人走呢~光芒会很微弱。」
「什麽啊….什麽光芒…」
「避免无聊,那…我来帮你找你放不下的东西吧~」
「那会是什麽啊?」
「这我不清楚,只有你知道,人事物都有可能。」
望着低头林灵,河童叹了口气。
望着河童夸张的反应,令林灵觉得自己似乎作了有些蠢的决定。
「也不是一直待在这…只是…」
林灵垂下视线,犹豫的表情看进对方的眼里。
河童听的一愣一愣的。
「蛤?你已经死了,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啊~」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就没有自我意识了吧?」
杨炎坂正要上前摇醒这太过残酷的美梦,却发现杨炎逐渐往後倒了下去,就像失去意识般的躺在床上不动,而双手依旧紧紧的抱着林灵。
两个人互相靠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样你了解了吧~~那就跟我走吧~」河童的声音将他拉回意识。
瞬间林灵的脸重叠在上,让杨炎的表情为之冻结。
一旁的杨炎坂察觉到,赶紧拉过他让他回神。
「总之,结束後我在门口等你,听到没有?」
「等他醒来…还有好多事要跟他说呢…」
他的笑容就像在策划什麽美好的旅行一样。
「对了…要不要再去一次牛久呢…」
「小…野君?」
但杨炎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加深微笑。
「嘘~杨炎坂桑~林灵桑睡着了呢~」
「…已经…太迟了吗……」
杨炎坂默默的望着杨炎,医院的画面再次浮现脑中,那天的情景令他震撼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因为收录取消,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情离开大楼,想说既然有时间了就去看看林灵。没想到他在走进病房之前,就在走廊上遇到的刚从病房走出来的医生。
杨炎双眼直直的望着杨炎坂,微笑的脸上瞬间坠落的泪水看的两个人心痛不已。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杨炎眼神暗淡下来,但脸上依旧绝望的笑着,就连说出来的话语都带着深深的自嘲。
「杨炎大辅!听清楚!林灵浩史已经不在了!」
脸上保持淡淡的微笑。
「浩史…不在了…?」
早在上午葬礼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有底了,但现在这种状况,他们必须要想办法让杨炎接受残酷的事实,这无疑是件在伤口上洒盐的事情。
「杨炎君…他不在了。」
「他还在医院吧?昨天我才知道大家瞒着我的事情啊~」
「杨炎君。」
「嗯?」
「杨炎君,林灵君…林灵浩史已经不在了。」
「杨炎君…我怎麽不知道你会喝清酒?」杨炎坂愣愣的问着
「嗯…我很少会点。」
「那为何今天…」置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杨炎君坐吧。」
「啊,谢谢。」
脸上的微笑望进置鲇的眼里,原本已经沉淀的悲伤又被重新提起。
…杨炎君……我…想看看你…..
「嗯。」
林灵的泪无声的落在被子上,有好多话都堵在胸口,痛的让他连眼泪都被逼出来了还没发现。不管杨炎会对他说什麽,他现在只知道
「啊…可是还有一些後续…」
「你去吧…」
两个人背後突然传出有些哽咽的声音。
…你在做啥?工作还接手机…喂…你不是还在哭吧?…
「……你在哪里?」对面杨炎的声音颤抖着。
……喂…你…笨蛋…不要哭了…好吗…
你不想见他吗?不想跟他说什麽吗?
林灵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自己的头。
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机会了。
他还在思考如何回应,对面杨炎坂的声音就抢先开口。
「……我不管,你自己再跟他解释,这样下去我都要内疚到死了,再见。」
往着手上挂掉的手机,林灵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办了,他确实真的不想让杨炎知道,但现在杨炎的情况似乎有些糟糕。
林灵看像一旁的手机,来电的是杨炎坂。
默默的按下接听键。
「…喂?你够了吧?那家伙可是在我面前掉泪啊,你说我要怎麽办?」
他不会什麽都不说,就不来的。
瞬间林灵双手一震,手上接收器落下床。
杨炎突然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完全没想到不过是一周的时间,杨炎的声音就变的如此的脆弱,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林灵也知道杨炎的情绪已经到了某个临界值了。
但杨炎坂不知道跟他说什麽後,置鲇就不再说什麽了。
床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依旧是他不愿意接的人,静静的等待声音平息後,他无奈的拿起,心里不由得痛苦了一下,默默的把讯息传了出去。
这时间应该是要收录了吧…….
「…谢谢你」
抓着门把的手收紧了一些,置鲇停了一下後抬起头回望他,脸上带着有些痛苦的微笑。
「你总是这麽客气呢…林灵君……浩史…保重了。」
置鲇口气顿了一下,语重心长的说着。
「……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的机会了……林灵君你想清楚吧。」
说完置鲇站起身,默默的朝门口走去。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灵,置鲇语气放柔和。
「……你没有话要跟他说吗?」
「唉?」
语气一转锋利,听的林灵愣了一下,抬头望着鲜少生气的前辈。
「你知道杨炎他多看重你吗?你这样的行为无不是在伤害他。」
「置鲇桑…」
「杨炎桑…」
「啊!杨炎坂桑~」杨炎微笑着。
异常的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