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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段(第1页)

那个娇小漂亮的男孩子,皮肤白得在盛夏的阳光下发光,有一张软绵绵的笑脸,还有......拿着水果刀的小手。他现在也能清晰记起那孩子的双手。那双手就像在粘稠的丙烯颜料里泡过好一阵子一样,涂满了血,那孩子把水果刀按在一张惊恐万状的脸下方,一边对他这边笑着,一边把水果刀慢慢按下去,在人的皮肤上切割开一道红线。

“可能......如果我是他就好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不禁愕然。

“真是作孽。”

完全想起来了,那个夏天,他本来也是迫于无奈,才拼命恳求父母把自己送进夏令营里的。

他长得高大魁梧,却是生性腼腆怕羞的人,喜欢单独呆着,从来就不肯参加什么夏令营培训班,那次还把父母吓了一跳。

男人借着昏暗的照明走进值班室,把制服的鸭舌帽扔到桌子上,低头看一眼软椅上三四块从裂口漏出来的黄色海绵,然后当作没看见的坐下去。

本来今晚应该来带他的前辈临时请假了,这事问题不大,反正也只是舅舅托关系给他找的闲职,没什么要紧事做。现在可能是上天故意给他这个独处的机会,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失败。

“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写什么......”

这双手臂,纤细又漂亮,无论是皮肉的质量,骨节的形状,还是手背的血管,都拥有平常人少见的美丽。任何人看见这双手,恐怕都会要再多看一眼,才能注意到这是一双确凿无疑的男性的手。

毫无疑问,这套公寓的大门已经被一位不速之客自行撬开了,现在,这扇不锈钢的寻常款式家居大门正被夜间阴凉的气流牵引着,缓慢,无声的自行关合。

-02-

长期的健身习惯在完全出乎意料的时机里有了救命的用处,他两三步冲到沙发前,目光马上又接触到茶几。显然,茶几的大小用来抵住门也是正合适的,而且不重,他能很快的搬运过去。

有救了!

他连忙弯腰把茶几整个的抱起来,当初贪图便宜买的合成木家具轻巧的靠在他的臂弯里。

他死死瞪着地板上仍然显示通话中的手机,脑子里一团乱麻,所有神经都高度紧绷。他感觉自己离发疯只剩下一线之隔。

这是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办法报警这是通讯挟持吗好像听说过这怎么做到的怎么办好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现在怎么办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门锁要被打开了,手机没有办法报警,现在,他只是一个空有一身肌肉,写了一整天稿子还睡眠不足的新人作家,而门外,站着准备周全的目前一直在逍遥法外的连环杀人魔。

无论如何,不能死在今天晚上。他脑子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

“唉,我想老师一定是不欢迎我,所以才要报警吧。”

这道声音,从门外......

门外传来温和有礼,可以说是相当好听的少年男子的声音。

“我知道你就趴在门后面,故意在不理我。”外面的人这样说。

死寂。

门铃声终于停下来了。

他仍然是一动都不敢动,他维持着趴在地板上,如同熟虾一样蜷缩的姿势。慢慢的,开始思考,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要报警吗要报警吗可是报警的话要怎么说好要说我当时其实看见了犯人的脸我对警察撒谎了就是为了写好我的我会被抓吗可是如果不报警他甚至就在门外就在门外还有妈妈——

母亲的短信也是这样说的,长得像小女生。

不会吧......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样啊,挺好,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嗯,好的。”

跟家里人交代完毕,男人低头划着手机,看着通讯软件的聊天记录里一句句“痴譳老师”,以及紧跟其后的委婉拒绝,越看越忍不住苦笑出声。

“......”

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发现自己的十根手指已经紧紧地捂住了自己上下嘴唇,指甲甚至已经掐进了肉里,同时他的双腿完全失了力气。有一阵子,他好像找不到自己的膝盖了,他只好努力把自己的背脊往后面的墙靠过去,以免自己直接摔倒木地板上。他的体格魁梧,要避免发出太大的响声。

怎么回事......

【儿子,你还记得小时候送你很多巧克力那个阿姨吗?就是十几年前去了国外的那一个喜欢穿黑裙子的漂亮阿姨。这几天她儿子回国旅游,还来看望我们了。他说要去t市玩,想借你那边的沙发睡两天。我跟他说过了你工作很忙,说你要赶稿,他跟我保证说绝对不会打扰你,就睡一下沙发,节省下住酒店的钱。

我下午的时候已经把他送进车站了。我想你在认真写,不好打电话打扰你,就发信息跟你说这件事。你就让他睡两天沙发吧,当年我们家里有困难的时候,那个阿姨帮过我们家很多忙。而且那个小男生长得跟小女生似的,白白净净的,很漂亮,说话又乖巧又讨人喜欢。一定是个好孩子,不会麻烦到你的。】

男人捏住手机,扭头去看大门。

门外楼道里传来门铃的响声,男人找了个瓷碟盖到大碗上,从冰箱拿出冻橙汁倒进咖啡杯里。

外面的门铃声还在继续着。

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声音很近,应该是隔壁的客人到访吧。也有可能是出门吃宵夜的人忘记了带钥匙。真是幸好他没有睡觉,不然这得被半夜吵醒了。

——看了一部,叫做,真的太好看了,我一个从来看不下犯罪的人一口气看了两个通宵,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杀人魔,那真是太美了,太疯了。

——在盗文网上看了一大半的34,发现缺了很多章节,立即补票,然后又为了最终的修改版早上五点钟起床排队买,没有失望,就是现在抓心挠肝,痴譳大神什么时候才写第二部啊呜呜呜呜。

——据说第一部的单行本首印就印了80万......因为是新人作家,本来他们已经觉得印太多了......结果,现在出版社的主页被气急败坏的读者们给炸了,这事连海外的知名媒体都有报道......

可惜这天晚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所以他在反复按几次门边的一整排开关后,嘴里咕哝几声,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只好拿起手机,借用屏幕的灯光继续巡逻。

黑暗里,一直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他一路向前走,嗅到的腥味越来越浓重。

在一开始,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雨水的下漏,以及泡在水里的铁锈散发出了味道而已。

-00-

“妈......舅舅说的那个,看仓库的工作......”

“怎么了,你终于打算放弃写啦?”

真是疯了,他居然想要变成一个恐怖的疯子。

可能还是别再想这种事情,专注于工作比较好吧。他又捡起鸭舌帽戴到头上,随手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各种货单,出门巡仓。

要是这天晚上有其他人在,要是带他的老员工没有请假,会有人告诉他手电筒放在值班室的柜子下方,这个长期处于闲置或半闲置状态的仓库已经断电两天了。

他又想起那个孩子了。十年以来,总也忘不掉那个人。那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他母亲应该是没有空带他去过发廊,让他留了一头中长发,尽管看那孩子老旧破烂的衣服就知道他家里人是无意如此,但还是让那孩子可爱得好像杂志封面上的女童星一样。

他还想起了当年种满小区的翠绿色芒果树,在夏日粘热得让人窒息的空气里,满地都是裂开的青芒果,黑糊糊的粘液涂满了朱红色的人行道地砖。他经常看见那个男孩就站在一地的芒果之间,经常会蹲下来捡起一两块比较完整的果实放进书包里。

小区的父母们说那孩子可怜,说那孩子没有爸爸,说孩子的妈妈总是在晚上接待很多个男人,父母们又警告各家的小孩,说不能接近那个孩子,不可以和那个孩子玩。每个人都好像认为那对母子身上有传染病一样避忌着他们。

苦着脸自言自语的时候,他想起了让他开始第一次写的契机,那年他好像是十三四岁,在暑假,恳求父母给他报名费参加一个写作夏令营。

“......对啊,我那个时候就,根本不是想写,也不是说有什么才能。”

他把额头撞到冰凉的玻璃面上,敲得咚咚作响。

他直起腰,正在这时,他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陡然的,在他身后出现了。

是凉凉的,轻轻的,有重量的东西,环住了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看见一双白皙的手臂,正从他身后伸过来,把他揽住,抱在怀里。

即使有朋友处处帮忙,最终还是横竖做不成什么作家,大学毕业却要靠亲戚帮忙找一份没前途的工作......班群里最近好像又在谈论同学会的事情了,或许他最好现在就开始删掉班上同学的联系方式。

他可能一开始就是选错了路。

朋友说得很对。在动手写这本的时候,他确实也是,无数次感觉到无从下手。即使是最后勉强把写出来了,自己重复的时候,也一直对其中的情节将信将疑,总觉得会有更详细,更逼真的描写方式......

掌心慢慢分泌出冷汗,亮堂的客厅在他失控的视野里也变得陌生又扭曲。但一定有办法的。千万不要随便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他甚至还没有把刚写完的稿子发出去,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

逐渐地,其实就过了一两秒,他的目光聚焦在沙发上。

对,玄关就这么点大的空间,拿沙发什么的家具卡住,外面的人就无论如何也进不来了。真是被吓傻了,他怎么能现在才想到。

以及他拨通了报警电话的手机里传出来了。

啪。

手机像是滑溜溜的毒蛇一样从掌心滑下地板,发出响声。他猛跳起来,门锁还在嘎吱嘎吱的作响,听起来坚持不了多久了,或许外面的少年杀人魔下一秒就会闯进来。

他本来就不是胆子很大的人,如今恐惧到了极致,他反而冷静下来,聆听着,门锁,正开始发出咔叽咔叽的声音。

这个人,在开锁......

他一边用力捏住自己大腿的肉,试图从疼痛里获取些许勇气和冷静,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报警的号码。

咚——咚——咚——

有人开始用不疾不徐的节奏敲门,很适当的,或许刚好不能算是扰民的声音。

“痴譳老师,请别害羞了,开一下门好吗?”

他发现自己在一瞬间下,完全陷入了过度的恐惧里。客厅亮着橙黄色的灯,他跌倒到自己家玄关的地板上,从手指到脚趾都在哆嗦。明明身边这么的明亮,他却仿佛又回到当晚那个昏暗的仓库,在那里,曾经有极浓的......血腥味,还有新鲜的人类内脏的气味,涌进他鼻腔里。

他曾经趴在积满灰的地板上,藏身进黑暗里,屏息凝神,看着一个年轻的小男生跪坐在一具尸体前,熟练的利用手边各种工具切割尸体。

借着月光,他记住了一张他一辈子也不会遗忘的沾满血污的脸。那张脸成为了他最重要的灵感来源,把他从那个陈旧的仓库里带了出来,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送到了他的笔尖下面。

他还是在一声轻响后摔倒在地上,来不及恐慌了,他蜷缩起身体,一动都不敢动,只能死死瞪着不锈钢铁门。

门铃声还在外头,继续响着。

他的视网膜里,好像仍然残留着猫眼里看见的美丽男孩的残像。头发留得不长不短,白白净净,看起来像是中学生的年纪的男孩子,但是脸上全然没有那个年纪的孩子的天真木纳。现在正在执拗的按着门铃的那个男孩,身上散发出一种习惯用美貌来享受社会的美人特有的媚气,还拥有像猫一样圆圆的有神气的大眼睛,长得像小女生......

不会吧......

如果那男孩子是搭乘晚班车过来的,到了t市车站后,还要坐一个小时左右的出租车才能到这一带。这么想,门外的人,的确有可能是他的客人。

要是这样,可真是措不及防啊。男人用力敲了一下自己因为连续写作一整天而有些昏沉的脑袋,到厨房的洗手池边洗了一把脸,这才走到大门前面,眼睛凑近猫眼。

叮咚——叮咚——

这邻居怎么还不开门呢。

趁着等泡面泡开的时间,他在客厅翻找到一天没碰的手机。很意外的,他发现手机屏幕上居然显示有新信息送过来,备注名是“妈”。

——所以说,是取材于最近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续杀人案件吧,虽然处理得很好,但是细节上有些地方还是感觉很相似。

厨房里传来响亮的煮沸声,男人走过去拿起水壶,慢悠悠地把开水倒进已经放进了面饼和料包的大碗里。写作写到三更半夜虽然是很累,但是完成了近期的工作的感觉还是相当惬意的。他回味着自己刚写下的情节,自觉得非常满意。的开头不急不燥,中间内容饱满,每一章都有足够的吸引力,也不乏恰当的细节描写。现在想起来,他最初发给编辑朋友的那篇到底算是个什么垃圾啊,那种毫无灵魂的工业废料,难怪会被人家拒绝......

叮咚——

-01-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男人在电脑面前伸展懒腰,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文档软件里反复按两次保存键,再按另存为导出一个新的文档,给文档起名为。

总算是顺利的在截稿日之前把文章写出来了,他在书桌旁边的纸箱里拿起一包泡面走进厨房,按下电水壶的开关后,回到电脑面前,在搜索引擎和社交平台上搜索“34”和“痴譳”。

“嗯......编辑,我那个做了编辑的朋友说,我写得不错,但离有趣还差了一点......他说不够真实。”

“唉,你是写那个什么犯罪谋杀的吧,我和你爸老早就跟你说了,你从小就是个看不得别人受罪的好孩子,哪里写得了那种玩意。看仓库也挺好的,很清闲,你可以慢慢构思别的,或者不写了也挺好,你舅不会亏待你的。我明天和他聊聊吧。”

“不用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今天晚上开始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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