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场风波,沸沸扬扬,自然瞒不过他。
沈铭三年不曾回家,但每一年都尽足了孝心,给他写信寄补品,逢年过节,打电话问候也一次不少。他旁观三年,也曾试探沈铭的语气,知道沈铭铁了心,这事是无可转圜。
自己最疼这个长房长孙,从小偏宠,这孩子脾气倒也随了自己,心性强硬。
沈铭哄他:“出来吧。”
“别,我眼睛肿了,可丑。”
沈磊笑笑,很贴心地拉着何瑶走了,嘱咐道:“那我们下午再来看你,需要帮忙就说。”
考验至此,也够了吧。
他拍拍儿子的手,温声道:“好好养病,养好了,带他回家吧,让家里人都看看。”
沈铭眼眸一亮,满心惊喜。
现在让沈铭独自撑起家业,他一万个放心。
至于陈熙呢,虽说被千娇万贵地宠着,但从未忘却初心,不是吃不了苦的金枝玉叶,这些年这孩子奔劳忙碌做慈善,他全看在眼里,偶尔还会借别人的名义添一把火,心里对这个小伙子很是欣赏欢喜。
自己过好了,还不忘扶危济贫,是个讲义气的。
明明只是回来见家长,他却占了好多便宜,还推辞不掉,所谓无功不受禄,他心里很不安,何况以后应付这么多亲戚,认都认不全,他头皮发麻。
沈铭瞧出来了,哄道:“宝贝,我们今晚就回湖城好不好?”
他求之不得,点点头。
他只得仓促收下,赶过去,老爷子仰躺在藤椅上,拉着他和沈铭,悠悠叹道:“我老了,帮不了你们年轻人,也没啥东西贺你们,二环还有一套四合院,送你们俩吧。”
沈铭推脱不掉,只得应道:“谢谢曾祖父。”
除了老太爷和沈爸沈妈,沈铭的十几位叔伯也送了礼,都价值不菲。
何瑶强硬道:“拿着,本来就是你该得的,老太爷都认你了,断就断了吧。”
何瑶嫣然一笑,又道:“之前妈为着铭儿,太针对你了,给你赔个不是,你能理解原谅妈吗?”
她竟然自称“妈”,陈熙懵了。
“是。”沈铭垂首。
没有婚礼,没有证件,但沈老太爷一松口,陈熙立马被接纳为这个家的新成员。
沈老太爷的一众子孙后代,一个不落,都到场了,一齐去祠堂祭祖,当着所有人的面,沈老太爷亲自挥笔润墨,将陈熙的名字写进了沈氏家谱。
沈铭伸手摸摸他脸蛋。
小黑炭踏实了,眉眼舒展,唇角微微上扬。
为着这个人,要他去死他都乐意,赚钱养家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是胃出血,他觉得是小问题。
他叹口气,看着堂下并肩而立的两个年轻人,唏嘘道:“我还以为……我有生之年能抱上玄孙呢。”
此言一出,沈铭直直下跪,咬唇道:“是孙儿的错,但这次,孙儿要错到底了,还请曾祖父原谅。”
他这一跪,陈熙也只得跪下,连带着身后的叔伯子侄,乌压压跪倒一大片,沈老太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叹道:“罢了罢了,人活一世,顺心要紧,难得有个人这么合你心意,你俩……得有八年了吧,往后还得不离不弃、互相扶持才好。”
两周后,沈铭出院,带陈熙回了沈家。
满清遗留下的偌大宅邸,坐落在繁华地带,竹木森然,闹中取静,沈家地位最尊贵的家长,近百岁的沈老太爷,独居在此。
他是沈铭的曾祖父,老得眉毛都白了,腿脚不便,耳目却还灵通。
他反复确认道:“你们这是承认他了?”
何瑶无奈点头,心疼道:“不承认能怎么办?总不能瞧你一直漂在外面。”
就在这个当口,陈熙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沈氏夫妇站在床前,顿时慌了,捂上眼睛往被子里一缩,装鹌鹑,瓮声瓮气道:“叔叔阿姨好。”
当初他没有立即帮沈铭的公司融资,默许沈铭净身出户,也是为考验他们俩,危急关头陈熙没跑路,反而陪着沈铭慢慢熬,这点更是让他好感倍增。
这孩子跟着沈铭,真不是图儿子的钱,是个可以共患难的人啊。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沈铭亲了亲他的唇,温柔道:“别担心,我们过我们的小日子就好,沈家旁支多,人和事比较复杂,以后我来应付,你不用操心。”
不愧是相濡以沫八年的人,相爱相知,一眼就能瞧出他心事。
他心里一暖,抱紧了沈铭。
陈熙目瞪口呆。
从前沈铭只跟他说,他们家以前是“皇城根儿下的老百姓”,现在看来,可能是谦辞。
他查了下,光是那套首饰的价格,就叫他倒抽一口凉气。
沈铭笑道:“乐傻了吧?让你改口呢!”
陈熙这才反应过来,腼腆一笑,叫了声妈。
这里还没掰扯清楚呢,外面又有人在叫,说是沈老太爷有事。
祭拜礼过后,何瑶把陈熙沈铭带到一旁,给了陈熙一个精致的花雕木盒,他打开看,里面是一套帝王绿翡翠首饰,包含一条项链、一对手镯、以及一枚戒指,玉质润亮,晶莹剔透。
何瑶笑道:“这东西你用不合适,但它就是历代传下来的,给沈家长房长子的媳妇,你收好。”
“我不要。”陈熙回拒道:“这东西传到我这儿,怕是就断了,还是您留着吧。”
何瑶看着两人的亲密情态,叹口气,问道:“你现在后悔吗?”
沈铭笑笑,轻声道:“还是那句话,不后悔,我认定的沈太太,非他不可。”
沈磊旁观许久,儿子这些年的行踪他都盯着,为着陈熙,儿子拼命奋斗,一向高傲骄矜的贵公子,竟然舍得低头了,和生意伙伴圆滑周旋,性子磨炼得日渐稳重有耐心,有了城府谋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