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侠第1页_短篇集合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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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侠(第1页)

此刻离得近,楚楚就稳下步伐,只有眉头仍紧紧蹙着,低声同萧放说话。

“前些日子,也还好,您知道,主子本来就身体不好,惯受不得风雨,药堂那说是练功出了岔子,又说是忧思难解,郁结于心,没几日就咳血了,现在都下不来床,一日日恹恹的,吃都吃不下。”

萧放也忍不住皱了眉,“怎么就这么娇贵,这里吃也好,住也好,哪样不比当初强,他难不成还享不了这样子的富贵?”

去见人的时候,萧放遇到些麻烦。

重规矩的老人斥责他的不得体,看到他踏在白玉宫上留下的污浊印子气得几乎要背气过气。年轻一点的小辈顶着压力据理力争,恨不得马上把他塞到那人面前。

萧放见人吵得厉害,偷偷贴着墙皮,寻着空隙溜走了。

“你看着我这样,觉得我不知道吗?”

一路上,萧放吃野果饮山泉,偶尔烤些野味吃,也还是过得去,只是回来的路上太赶,才弄成这幅鬼样子。

“我出去前他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催我催得如此着急,我倒以为真出了什么事。”

萧放忍不住吃惊,手掌扣着人的腰发问,“怎么朝廷就插手那西域之事?”

李潜在他的怀里翻身,同他面对面地躺着,神色已经不如之前的苍白病弱,显得精神多了,面色也红润了些。

“你之前常常打听那西域之事,让我也得知,原来塞外竟是如此不堪,正巧今上一直有整顿边域,武功载史之心,我白玉宫上下自然听从驱策,去西域为国出力。”

楚楚估摸着他们要醒来,就进来查看,跪在床畔旁边同李潜说话。李潜从他的怀里转身,拉着他的手圈在腰上,紧紧贴着他说话。

萧放没有睁眼,手掌就顺着人的摆布搭着,对方的手插了进来,暧昧地十指纠缠,弄出些细碎声响。

“是……”

萧放救了他,又接了他母亲的恳求,送他去了白玉宫。

他在白玉宫最早的时候,不过是个落魄投奔的隐姓埋名的前任宫主之女的儿子,仰人鼻息,苟延残喘地活着……

李潜慢慢睁开了眼睛。

“罢了,我正好也想休息一阵,你快些好起来吧。”

李潜又做了梦。

他虽然武功已经高深莫测,也依靠着白玉宫的累积,内力也极为深厚,可是他自幼体虚,心思多疑,少眠不安的情况一点都没有改善。

李潜低着头,手指曲起扎在掌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情绪不稳定得很。萧放怕他又要咳血,终于软了语气,低声说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娇惯,明明已经是世上少有的高手。”

“这是我自带的病,不能心思过重,是我不好。”

“唉,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也不是生你的气,只是觉得这样子对你不好。”

第二个他慢了一些,撕开了馒头,又夹了牛肉,一边吞着酒,一边吃着,耳朵眼睛也活了过来,有空看看旁人。

有个人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他的对面。

“你怎么在这里吃东西?”

说着,青年的手掌就绕到他的腿上,“听说你被砍了一刀,伤得很深。”

那西域五虎武功确实不俗,更是配合得当。萧放是故意落败,然后倒戈求饶,又使了三言两语,叫五人为了新上山的美人大打出手,寻了空隙削了他们的脑袋。

这倒不惊险,后来引了邪道的注意,有人反而想杀他搏名,害得他躲避山林,埋于沙丘,一连十日杀了十五人,才略微有了松口气的功夫。

缓过来的青年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带着一股血气,生涩得厉害,“我知道是我不好,让你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你说你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这些年,哪个地方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你何必要深入大漠,去追击那塞外狂徒?”

萧放幽幽地瞥了青年一眼,不出声地继续拍着人的后背。

“你说你,那大漠荒无人烟,又是些不识礼仪的蛮子,我朝将士还守着那玉门关,怎么你就要出关杀人,去寻那穷凶极恶之辈?”

他皱着眉捏着青年的下巴抬起对方的脸,只见这白玉宫如今的主人,掌握许多人生杀大权的青年,眼巴巴地看着他,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李潜,你不是骗我吧?”

李潜想要摇头,却被他摁着不动,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辩驳,“你可以问他们,问大夫,信不过也可以你自己看,我是不敢骗你的。”

楚楚一群人就推门进来。

萧放不是白玉宫的人,即便住了许久,也没有自己的衣裳留着。往常总是会把青年的衣服与他先穿,此时也是,身着一袭青年惯爱的白色长衫,湿着长发坐在床畔。

青年从他一进门,就时时牵挂,此刻更是目不转睛,只有偶尔忍不住捂着嘴躲着他咳。

推开了门,轻轻的叹息给他咽到肚子里。这里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只多了些药味,离床近一些,就看见青年背着他,咳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萧放摇了摇头,去取了旁边水盆里的手帕,却尴尬地发现一盆清水全叫他弄得污浊不堪,只能抖了抖手,去掰正地方的身体。

青年生得俊秀,可是眉目间有些病气,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咬着牙关憋在眼眶里,看见萧放时突然生出光亮来,脸上也涌起一阵血气,衬着沾染血气,显得殷红的唇瓣,反而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

萧放回光州时,路上已经接了十七封书信。

都是精心饲养的信鸽,能飞,识途,腿上绑着一枚小小的竹哨似的小筒,一开始还有几行字,到最后只剩下潦草的“急”字,而那白玉宫的消息,已经是传开来了。

他赶了整整十四天的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荒郊野外,身上已经是臭不可闻,鞋子也被磨得厉害,可怜那匹正当壮年的马,没几日就消磨得如同一匹病马一样,一开始的桀骜不驯全然不见踪影,被人牵着,还会默默地喷了个响鼻,温驯地低着头休憩。

楚楚讪讪一笑,只是又施礼央求,“楚楚也不知,只是主子日日唤您,也没法子,只得联系上您,求您来看看他。”

“找我做什么?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找神医,治治他的病,我难不成还能药到病除?”

话虽然说得尖刻,可是离那门只有一尺远的时候,他们两个低低的交谈声也收了。萧放走到门前,越发能听得见人捂着嘴不住咳嗽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楚楚,对方又连连拱手,面上一片焦灼可怜。

外面的侍女早有预料,匆匆行了礼,就跑了起来,萧放也紧紧跟着,心里一时生出了狐疑。

到了留玉阁,只见满屋子的愁眉苦脸,廊下煎着药,小仆紧紧盯着,里面更是隐隐听着有人咳嗽的声音。

侍女是那人身边的大侍女楚楚,身形高挑如男子,腰细如柳,最擅针线,一群女子谈笑间,就能留下擅传者的眼珠子。

红英沉着脸,她不喜欢萧放不恭敬的态度,只是此刻忧心忡忡,沉吟了片刻,才匆匆开口,“我也不知,这事情就是如此奇怪,如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也绝不会找你。”

“也是。”

萧放放下筷子,笑着摇摇头,“我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对方是个很美又很任性的女人,一袭红衣,眉目艳丽得很。她和这个地方不合适,应该要在那雕龙画凤之地才能见着。

萧放微微一笑,他奔波了许多日,衣服都脏得发黄发黑,身子虽然臭,但是是一股男人的臭气,似乎贴着他的身体,不仔细嗅是闻不到的。他脸上也是一片沙土弄出的黄,嘴唇干得裂开,即便红英认得,也是犹豫了好久。

“宫主病得重,你难道不知道?”

楚楚低声应答,沉吟了片刻,又恭敬地回复,“前头的长老们已经劝下,交代您的吩咐。”

李潜的臀瓣往后轻轻一挤,紧紧贴着他的胯部,姿势别扭得很,萧放给弄得在他的背后轻轻睁了一下眼睛,却给李潜挡着看不见别人。

“朝廷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西域诸国有和谈之意……”

他已经记不清楚梦里的事情,只是觉得睁眼的时候,看着萧放闭目睡在身侧,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那些恐惧,担忧,像是潮水一样消退,只余下浅浅的惊惧,可是这点残余,越发让他觉得如今的美好,忍不住凑近贴着萧放的胸膛,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萧放睡得一天一夜,也补足了精神。李潜缠得紧,他也不觉得难受,这人惯爱纠缠他,早就成了习惯。

他薄薄的眼皮下是不安蹿动的眼珠子,脑海里犹然有惊惧的情绪,探手不安地找着男人的位置,然后一滚一夹,紧紧抱着男人不放。

梦里常常是萧放的背影。

他落难时,只不过是略通武功的富家子,一夕全家夷灭,逃难的马车上,只有老弱妇孺和他这个唯一的香火传承,却遭到山匪的惦记,他就被人护着压在地上,因为咳嗽而颤抖不已。

“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怎么就我不喜欢,你就不说了?

萧放深觉无奈,他师从闲云野鹤的高人,自小从乡野里摔打起来的,性格混不吝得很,也惯是吃软不吃硬的。李潜同他过去遇到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这个人会缠,会闹,安安静静地跟着你,盯着你,比和人打上一场还要可怕,萧放宁愿给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怕了李潜。

他身上还有些新添的刀剑伤痕,腿上,腰上,后背都有,最为惊险的一次是被人用匕首擦着后背过去,险些给人捅了个对穿。

只是此刻,青年的手缠着不放,弄得那些伤口痒得厉害,萧放不由用力抓着对方的手,丢开一边。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反倒是你,几日不见,就弄成这副模样。”

青年越说越觉得委屈,紧紧地抱着萧放不放,脸颊贴着萧放热乎乎的胸膛,禁不住闭上眼睛,狠狠咬了一下舌头,才勉强继续说下去。

“早些年,权臣欺负幼主,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你杀些贪官污吏,情有可原,遇上一些落草为寇,开黑店的,也不妨要了他们的性命,可是如今海清河晏,你居然要到塞外去,莫不是看上什么塞外的姑娘吗?”

“还有,我听说,那西域五虎十分狡诈,长爱吃女人小孩的血肉,是个骷髅搭起来的魔窟,更是形影不离,要人性命的魔头……”

萧放紧紧盯着李潜,看着对方越发不安,神情惶恐,竟在他面前苍白了脸色,抿紧唇瓣,微微颤抖,喉头一紧,竟是生生把血给吞下去了。

“唉你!”

萧放骤然放手,拍着人的背摇头,明明是他因为对方的事情,千里迢迢地赶到此地,此刻居然显得十分理亏,问也问不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险些以为你死了。”

青年止住了咳嗽,低着头,手指紧紧抓着被子,“……我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回不回来……我……”

萧放一听头就大,他与青年的缘分不过是对方势单力薄时的偶然救助,对方知恩图报,常常邀他一同住在白玉宫,他也慨然接受,只不过他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计划,常常漂泊于江湖。

“你……咳咳咳……你回来了?”

“嗯。”

萧放叫人扑了一个准,调整姿势把人圈着,还脏兮兮的他在人身上留下许多印子,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转向门口,高声喊人,“你们进来伺候,让我也换一身衣裳。”

他摸了几枚铜板,用手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店家弄些吃食,就举着茶壶,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着。

一壶不够,他又连灌了三壶,扁扁的腹部微微鼓起,动弹间都听得到水声,他才慢悠悠地松了一口气。

他要的东西不麻烦,三个馒头,一碟熟牛肉,再加一壶烧酒。东西摆齐了,他又嫌自己手脏,可是更饿,只能用筷子夹着馒头,几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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