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再见。”

“再见，”林未鸣看着父女走远了，又轻轻对空气说了声，“再见。”

“要我说，林辰逸，你真的很奇怪，”远处，一个卷发的女人一下子抱住了扑向她的小姑娘。

林未鸣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了，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林辰逸当然会找一个妻子，然后结婚生子。

“你好呀，”林未鸣摸了摸孩子的头。

似乎日子在一点一点变得好了起来，林未鸣笑了笑。

林辰逸最喜欢看他笑了，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嘴角有个小酒窝，那还是他在和林未鸣某次做爱的时候发现的，那天结束之后，林未鸣突然对他笑了。林辰逸觉得莫名其妙，林未鸣却说，我很高兴你今天可以留下来陪我，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其实林未鸣都记着呢，他什么都没忘。

“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林辰逸一个人坐在碑前，絮絮叨叨的。

他一会抬头看看天，一会又低头看看地。

他觉得天宽地阔，他哥一定在哪处看着他，他哥这么爱他，一定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这人间。

“你永远是哥哥的弟弟，你永远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可是小逸，哥哥再也陪不了你了……”

“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好好生活。”

他不像是在等人，也不是起早赶时间，他只是坐在便利店里，盯着眼前的咖啡，一个人，与世隔绝。

他很想去和哥哥打个招呼——他这三个月来梦到过无数次的人——可他现在却不能，他怕他又把林未鸣吓走，万一林未鸣又去了什么地方，那个地方自己出差也到不了，那该怎么办，那能怎么办。

他已经做好一辈子都见不到林未鸣的打算，可便利店一个玻璃窗的偶遇，让他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为他哥、为久别重逢。

赶到市医院，医生说他哥哥早上出门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有些出血。

他哥哥这几年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年数长了一拖再拖，最终落成了大病。

他缓步走进病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他说：“哥哥。己的哥哥。

突然手机开始震动，他有些疑惑，但还是接通了。

“你好，请问是林辰逸先生吗？”

“我是……”

这句话一点也不假，至少林辰逸是很坦诚的，毫不犹豫说出口的：“我做的错事太多了，我想他能高兴，就算不是因为我，也可以。”

卷发点点头，没说什么：“那我和斯斯先走了，李虔还在前面等我们呢。”

“去去去，找你老公去，”林辰逸嫌弃地摆了摆手。

“那你以后会结婚吗？和女人。”

林辰逸还是摇头。

“你要孤独终老？”

林辰逸摇了摇头。

“我说，你哥明明还喜欢你啊，你怎么这样……”

卷发很想说林辰逸伤人心，但她说不出口。

要不就这样吧。

林未鸣想。

我再也不需要一个所谓的爱人了。

小姑娘一口一个妈咪的喊着，在女人怀里撒着娇。

“你不懂，我得让我哥放心，让他觉得我过得好。”

“这就是你借我女儿的理由吗，”卷发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不和你哥说说清楚，告诉他你还喜欢他？”

“哥你赶时间吗？”

林未鸣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再不走就会哭出来。

“那好吧，”林辰逸牵起小姑娘的手，“那我们先走啦，斯斯，和叔叔说再见。”

林未鸣到扬州的第四年。林辰逸最终还是和林未鸣在街头遇见了，又是那个便利店。

“哥，好巧哇。”

林辰逸向林未鸣打了声招呼，正当林未鸣要回应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突然从林辰逸身后蹦了出来，甜甜地喊了声：“叔叔好。”

玻璃窗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窗外，却只看到川流不息的人流，和为赶时间为鸣笛的汽车。

可他分明感觉有人在看他，像是一位故人。

林未鸣摇摇头，这时手机上跳出了一条消息，通知他去面试的。

“哥，我要是以后去了，你能不能来接我，我不想一个人走。”

“哥，现在斯斯都已经当奶奶了，魏玮后来和我说说你在街上遇到过斯斯和他的父母，然后特别生气，我觉得我骗了你。”

“哥，你别生气了，我不想你再生气了，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但我真的很想让你放心我。”

五年后。

“哥哥，我今年六十八岁了，和你一样，”林辰逸抹去了墓碑上的灰尘，放下了一束白玫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我想送，等明年我六十九，我就不用喊你哥了，得反过来。”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算了，还是我喊吧，我都喊了一辈子了。”

他听见他哥哥说：“小逸，过来。”

等他发觉，他早已泪眼纵横。

“我知道那些花是你送的，”林未鸣缓缓开口，声音是老年独有的沙哑，“我也知道，你根本没结婚。我知道你会让魏玮提醒我一日三餐，我也知道你想让我过得好点，但是小逸，他们不是你。”

“抱歉，请您来市医院一趟，您的哥哥……他……”

林辰逸瞳孔皱缩，立马冲到停车场驶向医院。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林辰逸也定居在了扬州，因为他看他哥那个样子，不像是会再离开的模样。

卷发笑了，带着小姑娘去找她爸爸了。

四十一年后。

这天天气很好，林辰逸在小区的公园锻炼，顺路看看春天的花。

林辰逸瞪了卷发一眼，不在乎地说：“怎么，你结婚了了不起，你有老公了不起。”

“我没这意思……”卷发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什么，“万一以后你哥结婚呢？”

“那我会祝福他。”

了解事情起因经过结果的，其实早就不会去计较林辰逸到底让林未鸣难过多少次了，他们也没力气去怪谁了。

因为他们一致觉得林辰逸过于混蛋。

“我不想再打扰他了。”

在林未鸣到扬州地第三个月，林辰逸也到了扬州。

林辰逸发誓自己不知道可以在这里遇到他哥。

他看到他哥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搅动着咖啡，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