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约定。”我说,说完赶紧补充,“当然我肯定不会不守信用。”
然后我听到宣衡沉默了一下,说:“不用,这种违背公序良俗的合同本身就无效。”
我说:“……哦。”
天知道能找到一份稳定的、自己还喜欢的工作有多不容易。
左右宣衡不会只提这一个要求,我应了下来。
第二件事他还没想好,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我体贴地说不然我们明天再说。
作为一个出生就仿佛命运玩笑的人我对此没有任何看法,我只是很谨慎地问宣衡:“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做乐队吧?”
说实话这第一个要求对我来说不像惩罚像是奖励。
宣衡说:“解约要违约金,你付不起的那种。”
我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巷子。
他妈,大检察官。他爹,律所合伙人。一个有钱一个有地位。
我爸妈和他爸妈是同辈人,那个年代能让孩子接受这样的教育本身就已经是很不凡的家庭。他们家的亲戚并不都是从事法律,但总的来说都很有出息。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良性循环和恶性循环将人和人的差距拉得越来越大。
不过宣衡自己倒一直没什么感觉。
他说:“没这么夸张。”
我笑了笑。
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说,谢谢你那个时候一直去看她。”
“她走的时候很欣慰。”我看向前方,“你知道的嘛,我以前性格不好,她总担心我结交的都是狐朋狗友,你是我往家里领的最像正经人的了。”
岂止是正经人。
“去年去世了。”我看向窗外,嗓音很平静,“走得没什么痛苦,我送她走的。”
我听到宣衡轻轻的呼吸:“节哀。”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笑了笑,“其实她能……”
我嘀咕:“我才不恋家。”
我都没有家。
我对这事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自小我就没爹没妈。
左右无聊,本着对我未来一段时间的雇主——
这词好像不是很合适,但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总而言之,我跟宣衡聊了下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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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衡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和音浪签约。
也就是雷哥签的那个公司。
果然,青春小说都是骗人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最后和宣衡的问答颇有些黑色幽默,送我回去的路上,气氛反而缓和了些。
只是临走的时候我又想到了我的青春回忆。
我说:“……要签个协议吗。”
宣衡:“什么?”
我:“……哦。”
那其实也还是奖励。
宣衡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
就举宣衡舅舅的例子,他们整个家族其实并没有搞音乐的,但是他不差钱,舍得对爱好进行投资,自个儿八面玲珑点,积累点人脉,这圈子就混进去了。
他进去了,所以他儿子邓清云的路就好走得多。
而他的侄子也可以非常自然地用这样的资源和人脉来掣肘他前男友。
然后我问他:“你来x市,你爸妈那边……”
宣衡突然打断了我。
“到了。”他说。
我觉得哪怕是同性恋群体的爸妈,在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接受自家小孩的性取向之后,对小孩对象的要求也仍然会是个各方面都条件优秀的好人。
宣衡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是他的外貌还是性格,家庭还是经历,都足以俘获所有类型长辈的欢心。
话说到这里,我蓦然住了口。
刚好遇到拐弯,宣衡挺专注地打了把方向盘,然后才问:“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一下。
只是宣衡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
就像我了解他的家庭一样,他也知道我的基本家庭情况。
他沉默了挺久,然后说:“外婆她……”
我问他:“你是真的准备留在x市了吗?”
他目不转睛地开车:“想换一个城市生活有什么问题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恋家的人。”
这人说话现在怎么总是夹枪带棒。
他舅舅是真牛逼。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真是宣衡口中轻描淡写的“家族异类”。真的为什么这年头除了我谁都能轻轻松松赚到钱,我不明白。
不过这也是无能狂怒。
和宣衡谈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家的条件是真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