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当头劈落,剑风几乎削掉萧玠的睫毛。萧玠浑身一抖,一股鲜血已经溅在脸上。
这似乎是临死前的幻觉,他居然看到,另一束宝剑寒光洞穿公孙冶左胸。
公孙冶不可置信,正要扭头,那把剑嗤地往前一刺,以极大的力道旋转,绞肉的声音响动,几乎拧烂他的心脏。
如果收到你的人头萧恒还活得过今年冬天吗。
如果收到我的人头阿爹还活得下去吗?
爹!公孙冶大叫一声。他的叫声在萧玠脑中回荡爹、爹爹!
什么人能做出这种孽!他居然是个人!
看见萧玠的一瞬,公孙冶像看到一只肥美的羔羊,眼中大亮精光。他跨动脚步,喉中迸发出嗬嗬笑意。萧玠一瞬间想到昆刀、想到程忠、想到贴到他面前的一切死亡。
下一刻,公孙冶叫他:不愧是萧恒的种,很不得了啊,太子殿下。
巨大的恐惧揪紧萧玠五脏,他甩脱东方彻,跌跌撞撞往下跑去,不知用什么样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大叫:齐军要烧山!灭掉火种,先灭掉他们的火种!
他好像跌倒了,东方彻追上来,一双手紧紧搀扶他,萧玠全部感觉不到。他只感到,若有似无的酒香湿漉漉地挤进鼻腔,雨中腾腾的火苗似乎要照到脸上
比还未燃起的山火更快,一个带甲人影以饿狼之势腾至面前。
黄岩云牙关哆嗦:是火药。
他带着哭腔低声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明府怎么会通敌他把砲筒埋在鲁公洞里!鲁公洞是石头垒的,炸不死齐军也能砸死这狗娘养的!还是个人工洞,只会炸掉一个崖头,牵连不到整座山上!
萧玠已从地上爬起来。雨势减弱,灰天下抛满透明细密的纱线。雨纱之外北崖塌落,荡起朵朵白烟。
公孙冶五指一松,手中长剑哐啷坠地之时,他穿戴铁甲的身躯也轰然倒地。后面露出一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竟然出现在这里的脸。
萧玠张了张嘴唇,发出声音前那人已松开剑柄扑上来抱住他,连声叫道:殿下殿下,臣救驾来迟了!
公孙冶道:儿子不孝,今日给您报仇了!
长剑刺出的一瞬间,萧玠拼尽力气死死夺住剑锋,利刃割开骨肉的脆响几乎让他以为被削掉了十指。公孙冶没想到,这么一个病秧子竟在最后关头迸发出如此强烈的求生之欲。他鼻中一嗤,抬脚把萧玠踹翻在地。
公孙冶挥臂斩下宝剑。
萧玠推开挡到面前的东方彻,把他掩到身后。他想站起来,但公孙冶的剑锋已经悬到他的头顶。
公孙冶笑得恶毒:如果收到你的人头,萧恒还活得过今年冬天吗?
萧玠盯紧那把宝剑,像盯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晦暗天光下,萧玠第一次看到公孙冶的脸。
身形高大,五官深邃,如果没有战争加给他的浑身鲜血和狰狞表情,应当算得上英俊。
这个疯狂的屠夫,丧尽天良的野兽,把樾州变成人间炼狱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个人,真的是个人。
萧玠呛咳两声,厉声叫道:地利人和,这是唯一的致胜之机!立即冲锋,为尤县令报仇雪恨!
数十公人当地拔剑而起,猛虎出山般顺势奔下。洞穴崩塌后,仍有巨大的余音在天地间荡漾,雨水敲击树叶的沙沙声后,又有杀声震天作响。萧玠和东方彻不通武艺,仍停在高处俯瞰局势。
突然,一片昏黑的山窠处,跳出一点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