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紧着嗓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临行之前。崔鲲道,小郑心有侠义,先是借婚姻助我入仕,后来怕我一个人担不住流言,又是几年没有和离。五年之内,君子之交,秋毫无犯,放在天下男人里也算是奇闻一件。现如今臣也算站稳脚跟百毒不侵了,实不忍继续耽误他,各放自由之身罢。
萧玠问:耽误?
帘内窸窣动了一下,萧玠问:他伤好了?这样着急赶去,再复发怎么办?
崔鲲又嗑一枚瓜子,殿下,这是国事。
听着那人又不说话,崔鲲道:他过两日就动身,你不去送送他?这次带兵不比其他,很机密,十年八年不回来也有可能。到时候挈妇将雏地回来,也有可能。
萧玠问:她爹呢?
崔鲲道:她爹不是去督察么?
督察?
这些日萧玠精神不济,每晚要靠安神汤药入眠。梦中昏昏沉沉之际,感觉身边有什么拱动,多手多脚地扒在他身上。
萧玠一惊而醒,先看见怀里一个扎两揪的小脑袋,脸蛋往他颈边拱。
萧玠笑着搂住她,问:怎么这时候来了?
萧玠笑笑:得看看你爹愿不愿意。
说起她爹,旭章想起什么,抓过自己腰间的小囊袋,从里面摸出一只小瓶。萧玠一看就晓得缘故,问:爹给你的?
旭章道:爹说这个治咳嗽,要阿耶多吃。
萧玠回神,垂首问:什么?
旭章小脸埋在绣枕上,深深吸一口气:阿耶的枕头好香呀。
萧玠笑了笑,从枕下摸出一只香囊。是以降真香为君配的一只,这几日刚刚做好。
郑绥似乎也明白他的挣扎,再未进东宫见过他。
期间朝廷略有波动,萧恒将火炮甲营涉事官吏全部清换,也迅速查清卜南山的曾经身份:他父亲曾在虞成柏麾下效力。
神威将军炮炸炮一案,当是他刺驾无疑。
崔鲲道:万一他有心上人呢。
萧玠只是默然。
她将女儿送来,辞行完毕,功成身退。崔鲲远去的脚步声里,旭章窝在萧玠怀中小声叫道:阿耶,阿耶?
萧玠声音似乎有些哑:你是他夫人,他去挈什么妇?
崔鲲哦一声:忘了告诉你,我俩和离了。
话音刚落,帘里一下坐起个人影。
是,火炮甲营不成,但其他的不能耽搁。如今放眼朝中,可堪托付的年轻将领也就郑宁之一个。陛下转授他忠武将军的衔,外派他去监管。崔鲲听得帘里沉默下来,察觉不对,怎么,你不知道?他没和你说?
帘中仍是一片寂静。
他还让我转交一张宝塔图纸,我给你放桌上了。崔鲲忍不住问:你俩究竟怎么了?
垂帘外响起崔鲲的声音:家里就要没大人,只能领她来你这儿。
萧玠只穿件寝衣,更不好当她的面更换,便一条手臂拢过旭章,倚枕问她:你干什么去?
崔鲲从桌边坐下,似乎在嗑瓜子,道:殿下忘了,臣是潮州刺史,这次是回京述职。在京中已经逗留一月有余,再不回去,岂不就成了尸位素餐的昏官?
萧玠接在手里,小小的一瓶,叫旭章在怀里揣久了,带着淡淡温暖。
自己不肯讲一句,非要女儿做青鸟。
旭章忙抱在手心,就是这个味道,戴在身上就是一身阿耶的味啦。
童言无忌,却戳中了萧玠几分隐晦心事。他将那香囊搁远,道:小孩子戴不得的。
旭章问:那爹能戴吗?
这些年行刺太子之事有增无减,前朝旧人更是遍布天下,萧恒不可能一一网罗格杀。在增加东宫卫兵力、戒严皇城之际,萧恒开始教授萧玠一些防身之术。萧玠的身体不适宜习武,萧恒便着意教些药理蛊物以及暗器操作,以及面具的制作使用。
直到再往后,萧玠才知卜南山事竟是郑绥亲自带伤追查,但从头至尾,郑绥没有和他对接过一次。
他不来,他名义的老婆却径登东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