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了钱旺,说:“你最笨,你还主动入世让他们安排,什么考验不考验,其实就是不希望你去。”
钱旺听不懂她话的意思,不过这一路走来奇怪的话已经听了不少,能够做到自动忽略了。
冷风从营帐缝隙里钻进来,钱旺双手抱臂缩了缩身子,他如今是凡人一个,自然怕冷。
阿丑满脸嫌弃地瞪他,问:“你是不是家的附近就有寺庙,你常去听经呀,这些话我听着怪耳熟的。”
“是有,是常去。”钱旺没有否认,“我一直觉得佛法之中有很多从未听过的道理,可以安抚受苦者的心。但一些记载又与之违背,所以我想往雷音寺去询问经文最初的模样,是否是翻译有误。”
阿丑心想,翻译有误还是你当年故意的呢,不妙不妙,难道金蝉子转世后,反对他当初翻译的那部分内容?
秋天的夜更是冰冷,营帐边缘一缕缕冷风钻入,便冻得人直哆嗦。阿丑靠在黄狗肚皮上,在秋天的雨夜有一种庆幸般的舒适。
看着这间算不上宽大的营帐里挤满的人们,他们脸上的痛苦、无奈、绝望、悲伤、麻木,与已经不被饥饿生老病死所困扰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丑好一阵恍惚。
身边的钱旺叹息一声,说:“对比下来,我以前的生活并不是那么苦,如果我不是为了见关将军,只是为了逃避一时的苦难,反而落入这般更苦的境地,或许,我应该知足。”
“啊?”阿丑一听,眉头拧得如山峦,碎碎念道,“你怎如此不虔诚呢,恐怕到了五行山也救不了阿猴。”
“人生苦短,就当是我离开南赡部洲前,了结个心愿。”
阿丑不悦,但还是跟着钱旺一起到后勤,后勤比军队晚一天出发,会保持数较远的距离跟在大部队的后方,主要是押运粮草补给,以及照顾伤员等。
修长的须髯遮挡住一半的面容,也使得所有的情绪都只靠上半张脸表达。听闻这位大将武艺高强,杀敌万千,以为会是严肃凶狠的面目,不料却有一双慈悲的眉眼。
“各地战火不断,去别的地方也一样,放他们进城吧。我军此去攻襄樊,江陵城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关羽叹息拧眉,下令放人进城,且交代守卫说,“今后若有布衣平民前来,不必为难,放行便是。”
“是。”城楼守卫得令。
阿丑看向钱旺,说:“你坐我边上吧,犼子的肚皮可暖和了。”
于是她问:“你说的违背的,是哪些?我也读过一些经书,没准能和你说道说道。”
钱旺说:“我觉得人生来有罪不对,佛经说女子为众苦本,罪孽深重者来世投女胎。若是如此,王公贵族家里应该只生得出男孩才是,投胎去贵族家中的女孩,就算苦,也是我们平民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幸福。也说前世功德圆满,来世必大富大贵。岂不是与前言矛盾?投入富贵之家的女子,前世究竟是罪孽深重还是功德圆满?”
“哦。”阿丑舒了口气,点头认同说,“都是假的,我认识很多神佛呢,来世投胎当什么,不过就是他们一句话罢了,哼!他们当年就想把我塞进轮回道里,让我忘记一切,任由他们安排劫难呢!”
苦海一直苦,也分七成苦和十成苦。在十成苦生活久了,便觉得七成苦足够幸福了。
“你在说什么呀!”阿丑回过神来,伸手在钱旺面前晃了晃,“你若是这么想,大家不就一直满足于吃七成的苦了吗?为何要满足于吃苦呢?我喜欢吃甜的!”
钱旺眼中也是无奈,说:“可至少不会更苦了呀,我在村中有屋子,有农田。”
秋雨绵绵,汉水以微不可觉的缓慢幅度上涨,等到所有队伍全部渡过汉水之后,末尾的队伍发现汉水已经比平常高出不少。
后勤有不少流民参与,是作为收留他们给口饭吃所需要付出的回报,跟随军队在外自然就没有坚实的建筑遮风避雨,只有算不上防风的营帐用来歇息。
金毛犼所化的黄狗屡屡被征用,但都被它悄悄跑回到阿丑身边,士兵见这狗实在是鬼精得很,也就放弃了征用。
流民们高兴地涌入城中,忙说关将军大恩没齿难忘,但有两个流民很是古怪,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听不清。阿丑和黄狗的听力比一般人强很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回去汇报之类的话,且嘀咕完没有进城,一惊一乍道:哎呀,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落在船上了!
说完两人就火急火燎往远处的渡口去,众人投以同情的目光。
钱旺觉得如此近距离见一面传闻中的关将军已经先满意足,听闻他们要去进攻襄樊,心中很是担忧,又改了主意,与阿丑说:“我打算随关将军的队伍当后勤,不论此战结果,再往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