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才安靖府邸,既然入夜只是书房的灯还亮着,那女子端着木托盘进屋的时候,隐匿在夜幕中的女子眸中闪着一股凄厉,那本是她的位置。
推开门,安靖见是白芷云道:“子安呢?”
“子安已经睡下了,殿下,这是参茶,午夜天寒。”
而此时,城西的南泽府邸,藏雪楼内,竹香淡淡,盛暑七月,屋中却放了一盏小炉,青翠的竹节被放在火上,已被烤成蜡黄色,屋内却飘着淡淡的竹香,一身宽服大袍的南泽站在案前指尖的狼毫缓缓而动,一副望江吟自指尖流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是那脸还是仿若绢纸一样的苍白。
拿起那字,南泽浅浅的咳了起来,虽没有以前厉害,但是咳的撕心裂肺:“许久没有闻着竹香写字了,这字真是越来越难看。”
寂静的屋内,像是已经习惯了寂寞,南泽一笑放下字走到窗前,站了许久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坐在铺着毯子的竹椅上,就像往日难眠的夜里一样,一手捧着一卷诗书,轻轻的念起了诗词:“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高楼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眼泪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微微一愣苏童抬起头迎上了那双眼道:“主上戏言,允之不敢。”
淡淡一笑,景轩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有些事情并不是自想便能成的,江山不是儿戏。”
“允之知错。”那声音虽然还是当奴才时候的卑微,却也字里行间透出了一股主子才有的霸气,听他如此说,景轩笑了起来,在他心里,他不过就是一个引人瞩目的挡箭牌,而真正的苏家人,真正属于这宅子的是他,是景轩。
没有说话像是默认,只是心中留着的还是那烈酒的燃烧,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了。
而此时的小渊楼中,一身白衣的男子望着窗外,眸子深沉有力,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而白衣人身后的小桌上,粗制的陶壶里也不过是一壶的烧刀子,却是京都晟乾巷口的师傅酿了整整二十五年的一壶,也是这世上唯独的一壶。
那夜京都有许多人都醉了,争念不止,欲念不休,又有那一个真正醉过,痛痛快快的醉一场多好,在没有红尘的牵绊,在没有家国天下的重担。只是谁都不肯那么轻易就把这一切放下。
不觉手又放在了腰间,只是他想活着,从知道成了影卫命运便不是自己的开始就想活着,人总是很想得到最奢侈的东西,而他不过是想在放弃了那把刀和这样的人生之后,还能在大年初一去那云渊楼吃她酿的一碗酒酿圆子,仅此而已。<!--PAGE 5-->
<!--PAGE 5-->
南泽道:“三哥门客三千,怎么会没喝过这样的乡野之酒,听闻三哥家中有个酒窖,天下的酒若是说的出名字,三哥家中都有。”
安靖也倒了一杯烧刀子道:“四弟怀疑是我把这酒送来的?”说着喝了一口,也实在是辣。
南泽摇了摇头:“南泽全无此意。”
接过她递来的茶碗,安靖一笑:“这些事情以后要下人做就行。”
整理着安靖的在书房的床榻,芷云道:“我如何也是殿下的妻。”
寂静的京都,坐在房顶上的瞳看着屋子里的安靖与南泽,眸子依旧冷傲如厉鹰,这样的安逸京都能坚持多久,那日他与寂刃别后,暗杀之事又接连四起,来人手法越加娴熟,而他脱身也越来越困难,不觉瞳望向当空明月,七星相连,帝王星现。那便是另一个帝王的开始,也是新一批影卫的开始,或许在江山换代的时候他们也就成了过去。
就这样,坐在屋顶的雪珂,听着南泽念了一夜诗词。风吹淡了窗外的花香。留下一片片惆怅,晨曦薇熏时,又是玉树雕花的御花园,又是那个白衣的女孩,灵动的眼睛望着他,听着他念那诗词。
亦是那句:“眼泪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主上……”清净的晨曦,小楼的木门外,那声主子叫破了这宁静,这么晚定是有大事情吧。
景轩回眸一笑,笑容在那青俊的脸上真有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只是那生的并非是百媚妖娆,而是一种令人胆颤的恐惧,未在说别的猩红色消失在那视线中,而冒了苏童名字的允之虽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只是指尖已被攥的清白。
那夜总管来传话,说是景轩进了四知堂,所谓四知堂那是他年少时就知道的地方,那是苏家承继者学习的地方,所谓四知,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终究再不会有第五个知道,就像苏家的秘密一样,七月夜闷热,四知堂中只有竹溪的躺椅,月半之时,他披了长衫去四知堂,从窗外看去,景轩席地而坐,一头长发以被松开散在肩头,净白的脸被烛光衬的浅淡,越发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魔鬼。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他终究还是看不透他,仿佛那是隐匿在他血脉中的孤傲。而如今的他只希望,他选的路没错,苏家也并非是不能颠覆的。
那夜城南是兄弟间的尔虞我诈,而城西的苏家,夜色妩媚撩人,明月当空,照的屋子里极静,苏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白衣,乃是上好的岳山绫罗,镜中的男子眉目多了些戾气,饮了一口桌上的茶他踏出紫木的门槛。
灵动的琴声如滔天长河一撒而下,像是点点春雨低落在心头,小亭内,红衣男子浅浅播着琴弦,一挑一按都寂寞,苏童不敢向前,站在亭外听着那曲子,看着那弹曲的人。
铮铮,铮铮,几声叹息,琴音停住,一身红装的柳景轩回过头笑道:“你倒是比我想的厉害的多。”
说话间,冷勋扫到坛子上的字:“小渊楼。”
京都有句话,是酒鬼的自然听说过,怡红坊的女,天福居的肉,小渊楼的刀子,割心头。那三个字一出口,南泽愣住,安靖也愣住。相对而坐的二人,四目相对。
离开炽焰的府邸南泽坐上马车,身边的总管便道:“殿下,可要去查查那小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