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缓缓地回过头来,以锐利的眼神盯着昌浩。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低沉而包含着怒气的提问。不,那种沉重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责问了。
作出回应的是勾阵,腾蛇听了玄武的问题后也依然沉默不语。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仅仅是腾蛇在这里,就会让气氛变得如此充满火药味吗?
至今为止一直呆站着的昌浩,在无意间动起了嘴唇。
太阴紧张得绷紧了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可是她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的双脚向后倒退——这一点可以很容易看出来。
察觉到太阴僵住的样子,腾蛇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虽然这样只会更一步加深她的恐惧,可是他本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玄武以稍微紧张的表情观察了一下四周。<!--PAGE 25-->
火焰带来的热风吹拂着昌浩的脸颊。本来热乎乎的风开始逐渐冷却下来,夺走了他的体温。
昌浩只能呆站在那里,注视着腾蛇的脊背,一动不动。
那是已经久违多日的、比自己要高大得多的高大身材,,没有任何多余部分的强壮身躯。散开的深色头发在风中飘动,长度不及肩膀。
“腾蛇?”
以单手制止了惊讶的勾阵,腾蛇瞪视着妖怪,喝道:
“消失吧,碍眼的东西。”
白色的小怪无声地降落在他们的面前,在转眼间就现出了本性。
腾蛇以眼角瞥了一下张大了眼睛说不出话的昌浩,金色的双眸发出了冷淡的光芒。
“这样也算是晴明的孙子吗。”
那么,耳朵里听见的几种脚步声也是这样吗?
昌浩把手按在额头上。这样是不行的,本来光是“看不见”就已经够麻烦了,以后要是再遇上这种对手的话……
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件已经忘记的事情。因为没有阴阳眼才能,他曾经认为自己不能成为阴阳师。
“原来并不是有好几只吗?”
“嗯?”
面对不明所以的昌浩,回答道:<!--PAGE 24-->
“,保护昌浩!”
声音中充满了冷峻而威严的语调。她用手按着插在腰带上的笔架叉,走到了两人面前。
“麻烦透了。就用一招全部扫光吧。”
在很久以前,被祖父封住了阴阳眼力量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那时侯是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所以并没有这样的异样感。
“昌浩!”
在视野的一角。挥舞的银枪枪尖正闪耀着光芒。昌浩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脊背也接着传来一阵烤炙般的痛觉。
就如水流不息那样。
既像从手掌上滑落的水,也像从指间滑落的沙粒。
曾经祈求过‘希望它忘记’——因为我还记得你,所以你忘记了也不要紧。
敌人的气息正迅速运动着,没有任何一刻是静止下来的。
耳边传来了声音。那是用四脚踏地、在树丛中穿梭、在草地上飞奔的声音。
肌肤感觉到妖气,已经起了鸡皮疙瘩。颈项附近感觉到某种冰冷而坚硬的凝聚物,可以感觉到妖怪已经来得很接近了。
“……哼。”
咂了一下嘴,小怪狠狠地瞪着那个一脸苍白的孩子。
简直是完全束手无策的样子。这个孩子明明继承了安倍晴明的血统,难道连一点力量也没有吗?
然后,那妖兽就没有再浮上来了。<!--PAGE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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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不禁急躁得咬牙切齿。
“咦?”
玄武放开了太阴,马上就转过了身。
一瞬间后,感觉混入了风中的妖气,太阴的双眸也闪出了危险的光芒。
“谁会让你逃!”
正当太阴要继续追赶的时候,玄武立刻抓住了她的头发。
“等等!”
她挥起了凝聚着力量的右手。由此而声的烈风发出呻吟声向着妖兽扑去。但是,却被它轻易躲开,那阵烈风把生长在水泽边的桂树摞倒了。
“太阴!”
丝毫不理会正要责备自己的玄武,她立刻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嗯。”
说完,他把抓来的鲑鱼向着下游高高扔出。这时候,一个黑影从水中跳了出来,像是要咬住那些鱼似的扑了过去。
类似人类的面部从中间张开,红色的口腔一口就把鲑鱼全部吞了进去。排列着尖锐牙齿的嘴巴马上闭起,草蔓的残骸掉落到水面上。
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口,她就一定会像烈火似的大发雷霆吧。清楚地明白这一点的玄武,只会把这些话保留在心中。
两人用水里的草蔓把抓到的鲑鱼捆好,正当他们一边说“差不多够吧”一边眺望着和面的时候——从下流的方向,沿着睡眠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缠上了两人的脚边。
太阴以风的力量漂浮在空中,玄武则站在河边的沙地上。离玄武没有二尺远的水波显得相当平稳,而太阴脚下的流速却非常快。
“昌浩也喜欢啦,毕竟是晴明的孙子嘛。”
“是那样的问题吗?”
“毕竟在一起生活啊,嗜好什么的应该都很相似才对!”
“噢,大丰收大丰收!真不愧是玄武!”
玄武没有理会毫不吝啬地向自己鼓掌称赞的太阴,一边抓起鲑鱼,一边叹气说道:
“鲑鱼可是晴明最爱吃的东西啊。”
那样的事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毕竟如今在他身边的腾蛇,已经不是昌浩所认识的腾蛇了。
那是不认识昌浩的腾蛇,是被抹消了昌浩这个孩子存在的腾蛇。
这不就是昌浩自己所期望的事吗?
“——来了。”
将沉静的低语声抹消,从树丛的中间跳出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在筑阳川的源流附近,太阴和玄武正注视者潺潺流动的河水。
“那是……西边?”
“嗯,不过稍微偏北。”
昌浩以僵硬的声音加以确认,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的长布不自然地翻动着,茶褐色的头发在风中不断飘动。勾阵那整齐及肩的黑发也在随风舞动,眼睛闪耀着杀意的光芒。
在茂密的树林里吹来的风中,带来的妖气。
轻轻地,船来了一阵让人不快的气息。小怪眼中露出了严峻的神色以表达内心的不快感,恨恨地咂嘴道:
“……水气。”
昌浩猛然抬起头,噶着脚丫跳到了地面上。在数丈前的位置上停住脚步,以失去了血色的脸环视着周围。<!--PAGE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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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勾阵和的斗气马上迸发而出。两人立刻站在昌浩左右,窥视着周围的气息。
男人厉声一喝,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马上发出了悲鸣。脸颊因恐惧而不断抽搐,嘴里发出不成声音的喊叫,拼命地挣扎着要甩开男人的手。
她盯着互相倚靠着哭泣的孩子们,发出了高昂的叫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的孩子!让我回家吧……”
女人用力甩开了孩子们被一下子推开而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孩子们只能茫然地抬头看着母亲,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受了他的影响,大儿子也开始哗啦哗啦地流出了眼泪。
察觉到妻子的态度有异的男人,慢慢地走近女人,拼命劝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父亲和母亲,不早就因为流行病去世了吗?”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马上摇头否定:
“骗人,骗人的!我的家不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样?把我带到这样的地方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女人发出了紧张的叫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时候,孩子们的父亲——女人的丈夫从长老那里回来了。看到坐起身子的妻子,男人也同样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啊啊,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你不醒的话该怎么办呢……”
说着,他就在席子旁蹲下,向女人伸出了粗糙的大手。女人马上拍开了他的手。
“……妈妈……?”
听了它这句嘀咕声,大儿子马上感到有点不对劲。
总觉得有点怪。
另一方面,在祠堂前被发现的另一个女人,在一天之后就醒了过来。
在用席子和古旧的衣服铺成的床铺上躺着的她,正茫然的环视了一下家里的状况。<!--PAGE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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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那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却无法舍弃那个希望。
——怎么啦,昌浩?
以打量般的眼神,向坐着的自己投以注视……晚霞色的眼眸蕴含着平静的微笑。轻轻摆动的白色尾巴啪啪地打在自己背上,眼角更露出柔和的色彩……然后,它就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早就警告过不要走近那个祠堂了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祖父的祖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只从西方乘风而致的妖怪曾经在这里大闹过一场。当时牺牲者的数量非常可怕,这样下去的话有可能整个乡就要全灭了。
无力的乡民们根本无法对抗,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成为妖怪的盘中餐。就在那时侯——
第四章
明明睁开了眼,可是少女的眼睛却没有在看任何地方。
“怎么了呢?喂,快回答啊?”
昌浩重复念出来的声音很低沉。
“因为我一直跟你同行,所以详细的事情都是听晴明说的。如果你想马上知道的话,也可以等玄武回来,让他用水镜来传递声音和影像的啊!”
昌浩的眉头突然跳了一下。跟爷爷直接对话,这一点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勾阵以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昌浩害怕被她看穿了自己在逞强,慌忙改变了话题:
“那个,道反的封印……圣域在那之后怎么样了呢?”
勾阵虽然露出稍带不满的神色,不过似乎还是决定陪一下昌浩。她摆正姿势坐了下来,跟昌浩一样望着外面。虽然身在两人背后,可是因为他完全抑制了自己的气息,所以两人都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就好像月亮一样呢。即使能看见,也绝对无法靠近。”
那是一种近乎无奈的口吻。昌浩抬头看着比自己高的勾阵,说道:“看着他这样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来气呢……”
勾阵皱着眉头,屈膝在昌浩身边蹲下。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昌浩的脸,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困惑地说:<!--PAGE 19-->
自己拜托他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完全没有考虑到祖父在听了之后的感受。不,不对。自己是知道的。明明知道,却故意忽视了,就因为希望实现自己的愿望。
在视野的一角,掠过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定睛一看,只见小怪正凝视着昌浩。红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这边,不过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就好像在接受着无言的责备似的,昌浩感到胃部有一种被紧紧抓住的感觉。
祖父和神将们到底是怎么样跟智铺宗主作出了了断呢。
被妖怪追赶而受了伤的风音。那时只留下一个,自己和众人就赶往宗主那里了。因为那时侯必须争分夺秒。
以后再好好问一下吧,自己也不能老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
“那个……挂在胸前的红色东西,是什么呢?”
“——人家替我保管的东西。”(某蝶:呵~是什么东西看过少阴的应该都知道吧!~~哦,可怜的风音啊………………被PAI飞)
那是一如往常的不带起伏的语调。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却在一瞬间里出现了某种异样感。
昌浩把格子门完全打开,然后坐在外廊上,随意地把脚伸到下面的地面上。
因为是阴天,周围显得一片灰暗。沉重地凝聚在上空的云朵,看上去就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正当他茫然地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传来衣服的摩擦声。他转头一看,现身的马上就映入了他的视野。
太阴听了他的回答后,就拉着玄武从外廊上跳了下去。跑了没几步就卷起一阵风,在包裹了两人之后就化作了龙卷风。
一阵强风向草庵吹来。昌浩不禁闭上眼睛。他从指缝中窥望了一下,发现两人的身影已经小时得无影无踪了。
昌浩呼地舒了一口气。
自己所不认识的腾蛇——眼眸中凝聚着冰冷光芒的白色小怪。
昌浩用褂衣盖过脸,换了一个姿势。就像小孩子一样蜷缩着身体,紧紧地闭着眼。
“…………”
“我说玄武,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吗?而且就算跑到海边去也行,反正风的话一下子就到了。”
“嗯,这是个好想法。偶尔弄些其他事物也不错吧。”
太阴抓住了点头同意的玄武的手臂,转身向昌浩说道:
丝毫没有察觉到沉默不语的昌浩的表情,太阴环抱着双臂说道:
“晴明那时侯是隆冬季节,我们可辛苦了。也不能让他马上动起来。周围也没有多少猎物,野草什么的都被雪覆盖住了。后来没办法,只有追赶着雪地上跑来跑去的野兔,还有随便打一些鸟下来。”
“啊,是吗……”
因为从去年的十一月开始每天都能跟他见着面,所以现在觉得非常寂寞。
在安倍府里,有如今就在身边的晴明,也有吉昌和露树,十二神将也...<!--PAGE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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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隔着衣服捂住在脖子上的香囊。这是昌浩出发时交给她保管的东西。最低限度,如果能把这见东西交给他的话……
香囊具有辟邪的力量。至少也希望他在睡梦中不会遭到恶梦的袭击。
还有另外一个要考虑的问题。
“昌浩他正在向着出云国去吧?”
“这是……?”
她抬起头来,在端正的容貌中蕴含着一丝的不安。
虽然,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重大理由。
晴明随手拿起堆在手边的一本书,看了一下封面,发现那是自己以前抄录下来的山海经。去年夏天昌浩把它拿到了自己房间,现在似乎已经当成是自己的了。
“真哪他没办法……”晴明耸了耸肩膀苦笑道。在他身旁的彰子则一边把手上的狩衣叠起来,一边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夫君重要的衣裳,要是不做得体体面面,无论是谁看了也不会有问题的话,我就不安心。
在若菜的手指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针扎之后才好不容易缝好的那件衣服,如今也依然躺在晴明房间的旧衣柜里面。
把衣服交给彰子后,晴明环视了一下房间内。昌浩离开这里已经有十多天了,可是这里却并没有积上一粒尘埃,这都是归功于彰子每天的打扫。为的是让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因为这是第一次从晴明口中听说这件事,彰子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是这样的吗?晴明大人的夫人,好像是若菜夫人……”
“嗯。”
“噢……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不,我还差得远呢。”
彰子耸了耸肩膀,抬头看着天花板,皱起了眉头。
她吓得心脏也快跳出来,慌忙回头一看,只见安倍晴明正从打开的侧门里探出脸来。
彰子这才放下心来。
“晴明大人,请不要吓唬我啊。”
好,没问题了。线也没有松开来,裂缝也变得不那么显眼了。
“呼……”
正当她感觉到终于完成任务、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被人从后面叫了一声。
可是聪明的玄武却不会对那方面作进一步的深究,只说了一句“那就猎鹿好了。”
由于太阴的技能基本上都是以强大的威力为特征,所以并不适合用在需要细致处理的场合上。对于这方面,身材坚实高大的白虎会更为擅长。他们两人的却是一种很完美的互补。
回想起跟太阴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父女似的白虎的样子,玄武不由得暗自点起头来。
好想见到彰子。
他痛切地如此默念道。
由于太阳快要下山了,室内一片昏暗。
忽然间,一个温柔的笑容掠过脑海。
“……”
他紧紧地握着那个不可能存在于胸前的东西,回想起最后一次拿在手里的温暖,咬紧了嘴唇。<!--PAGE 29-->
那个名字,是爷爷为他起的,对他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自己在心里也明白现在已经不能这样叫了啊。
可是,却在无意识间叫了出来。因为一直以来,在自己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时,他都绝对会向自己伸出援手啊。
之间已经变得冰冷,全身的血液也在向下流动。
他茫然地抬起头注视着天花板,也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了。
当他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心中依然冰冷如霜。
无论是在脑海和内心,都冷到了极点。感觉却出乎意料地清晰,心脏则剧烈地跳动着。
白色的脊背颤动了一下。
“如果你对这种姿态不满的话,也可以恢复本性,然后阴形起来啊?”
这并不是在责怪他什么。以勾阵的感觉来说,在不久之前(虽然对人类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腾蛇也跟其他的神将们一样以本性的姿态阴形,在有需要的时候再现形。
再说下去,也只能重复那几句话而已。于是,勾阵就耸了耸肩膀,中断了对话。
小怪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跟刚才一样,眺望着东方。
东方——在视线所向之处,应该就是平安之都吧。安倍晴明就在那里。
“——你有资格说我吗?”
“怎么回事?”
“不,说笑的。你就忘掉吧。”
勾阵一边钉着腾蛇,一边想起了十二神将的青龙。
虽然青龙对腾蛇抱有彻底的厌恶感,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人的性格非常相像。虽然彼此讨厌对方,但恐怕是对同类抱有厌恶感吧。青龙和腾蛇够会绝对服从主人晴明的这一点够不会改变。
“……看来你……”
“对方正如你所说,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有着温柔的心、容易受伤的孩子。虽然我知道你讨厌孩子,可是那并不能成为你对他随口说出伤害话语的理由。”
小怪注视着勾阵,晃动了一下白色的长尾巴。
红色的眼眸固定在勾阵身上没有挪开,而与它相对的勾阵也毫不动摇地承受着它的视线。
“你最好不要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我觉得有那样做的必要。”
不由分地做出回应,小怪这才回头看了勾阵一眼。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过啊?看你满脸苍白的样子,就好像把精神和魄力都丢到哪里去似的。如果野猪不幸的话,那我就去猎鹿和熊回来吧?”<!--PAGE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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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肉也太那个了吧。至少是兔肉吧,雉鸡或者鹌鹑也行。”
所以,在他所居住的乡里,有一些人也跟他的妻子一样被破坏了记忆,以及还有一些乡民失踪了的事情,他都完全不知道。
在草庵的屋顶上遥望着东边的小怪,虽然感觉到背后产生的气息,却并没有回头。
“有什么事?”
面对哭累了才睡下的孩子们的睡脸,他一边抚摸着留在他们脸颊上的泪痕,一边无声地哭了起来。
谁也无所谓,只要能救得了妻子,自己就愿意做任何事。
记忆回到了少女时代的妻子,在乡外的一个小屋子里独自居住。<!--PAGE 27-->
回到乡里之后,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孩子们。
名叫智铺宗主的那个人,一定会把妈妈变回原样的。妈妈是因为有病,所以才会忘记了你们,所以你们就再多忍耐一会儿吧。
孩子们坚强地笑着点了点头。
至今为止,他从来也没有相信过那样的奇迹。归生于出云之地、自幼就出现在神话中的众神抱有崇敬和亲切感情的他来说,新兴的智铺社本来是属于不值得相信的对象。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比起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灵体的神,他更倾向于据说能引发奇迹的智铺社。
可是,在好不容易来到了筑阳乡后,乡民们却告诉了他一个噩耗。在最近这几个月来,据说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宗主。自从进入二月份以来,他就突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有这种事?宗主到底在哪里?能救妻子的人就只有宗主了啊。
“都是那祠堂惹的祸……”
男人发出了绝望的呻吟声。
到底在坏掉的祠堂边,妻子遇到了什么事呢?
告诉我……的人是——
第五章
已经不记得了。孩子出生的事,成了夫妻的事,还有彼此认识的事。
——哎呀呀,振作一点啊,晴明的孙子……<!--PAGE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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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名字的人是……
看不见,“看”不见。想看的东西是什么?想“看”的东西是什么?
在内心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的破碎声音。这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是谁正半蹲在自己的面前。黑色的眼瞳……这是谁?
“……昌浩!”
充满迫切焦急的高调声音,到底是谁呢?
“你没事吧,脸色一片苍白啊!”
昌浩的心马上凝结成一块坚冰。(某蝶:可怜的昌啊~被自己老公——///抛弃TT)54这句话吧==///
膝盖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昌浩拼命地抑制着颤抖。握紧了变得冰冷的手掌。
仿佛忘记眨眼似的眼眸,只是默默地回望着腾蛇。失去了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在无数个深夜里的睡梦中,自己也一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吧。
因为比起这样的痛苦,自己更不愿意失去它。
几乎没有入睡就迎来了清晨,就像照映长昌浩的内心一般,四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昌浩再次躺回到**,闭着眼睛去无法入睡。
腾蛇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这是他的义务。
从都城来到这个遥远的出云国,跟其他神将一起行动,留在一个没有阴阳眼力量的孩子身边……他认为所有的这一切行动,都是因为安倍晴明下达的命令。也就是说,在腾蛇的心中,晴明是如此一个巨大而重要的存在。
昌浩无法回答,只能默默地感受着他激昂的情绪,以及那仿佛一碰就会被割伤的斗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腾蛇以更为冷淡口吻说道:
“像你这种小子,没资格叫这个名字。”(某蝶:红莲你好狠啊~不是你让他叫的吗??偶有种想整死你的冲动……被PAI……//)
“……红莲……”
就在这一瞬间——
腾蛇的双眼猛然射出了精光。包围在他身边的风有如利刃般的锋利,从身上腾腾升起气焰般的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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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出现的,是一只有着人面的黑色妖兽吗?”
“嗯。”
刻印着细致图纹的银冠在发间隐约可见。
“昌浩!”
随着一阵疾风刮来,太阴和玄武自天而降。两人刚察觉到腾蛇的身姿,马上就僵硬住了。
在他举起来的手中出现了鲜红的火焰,一下子就剧烈地燃烧起来。
腾蛇随手一挥,猛地扩散开来的火焰漩涡挡住了妖怪的去路,像牢笼一般把它包裹在内。妖怪想要突破而出,可是全身都被火焰之蛇紧紧缠绕着,在瞬间飘荡出血肉被烤焦的臭味,同时发出了绝命的嚎叫声。
火势开始变得猛烈起来,其气势仿佛要直冲云霄。接着,火焰和妖怪一起突然消失了。
然而,这一定是个很任性的请求,甚至是相当于把红莲内心的一部分剜出来的行为。所以,现在自己会落到这种痛苦无助的下场,也一定是对固执己见的自己的惩罚。
以性命为代价,希望能挽回那位温柔的神将。没想到的是自己却回来了。光是失去阴阳眼的话,一定不足以作为补偿。
自己必须一辈子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
无法呼吸。胸口深处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感觉就像被沉重而冰冷的刀刃贯穿了身体一般。
回头看着昌浩。在他那平时难以察觉感情变化的表情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张的色彩。
即使能感觉到也好,如果看不到的话,能做的事就极其有限了。昌浩心目中的阴阳师,是不能欠缺五感的任何一感的。
在紧握着拳头的昌浩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冷淡的声音。
“真是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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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妖怪。因为它太快了,所以我们的眼睛完全跟不上。真令人吃惊。”
跟嘴里说的相反,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对的,昌浩却说不出话来了。
“扫光自然是好,但可别让草庵在冲击之中倒塌啊。”
混入了无奈的语调的劝诫之言并没有得到回答。
刺耳的叫声在整座山中回响,稍微瞪大了眼睛。
难道并不仅仅是一只,而是有几只……!?
可以感觉到有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尽管和勾阵两人一起出手,看样子也似乎陷入了苦战,也就是说对手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更敏捷吗?
勾阵的饿双眼闪出了光芒。
明明如此——
昌浩不禁咬紧了嘴唇。
眼睛“看不见”竟然是如此严重的问题,昌浩到这个时候才有了痛切的体会。要是能集中全身神经来感应的哈,即使能捕捉到妖怪的所在,反应也会变得迟缓。面对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而产生的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听觉和触觉又再次把麻痹的神经唤醒,但是那时候妖怪的气息应景移动到了别的地方……总之就是反复着这样的过程。
“昌浩,没事吧?”
在勾阵和的庇护下,昌浩以绷紧的表情点了点头。
“啊,嗯,总算没事……”
突然出现的黑色妖怪正獠牙必露地袭击而来。
身为自己同胞的十二神将以银枪迎战,勾阵的飞踢正中妖怪的腹部。被踢飞的妖怪发出刺耳的叫声栽进了山茶树丛中,可是却马上重整体势再次袭来。
漆黑的长布在风中翻飞。以敏捷的身手挡开妖怪,同时勾阵也趁机抓住了那无法动弹的孩子的手臂,把他一把拉了过来。妖怪的爪子落在孩子的残影上,可是那锋利的爪子也只是划破了空气而已。
“跟刚才的……一样!”
她刚才撞开的那个妖兽的气息……跟这种可以称之为妖气的东西完全一样的气息,正从草庵那边飘过来。
玄武和太阴离开之后,那黑色的脸面马上就从冒着白色气泡的水里钻了出来。以扭曲的脸注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的妖兽,又随着哗啦的一阵水声潜入了水中。
“啊呀呀!”
玄武抓着身体迅速后仰的太阴,以严肃的表情转眼看草庵那边。
“有气息……”
为了让它回来的时候不会悲伤,为了让它不会痛苦,所以最好还是让它把这些原因通通忘掉。
那时侯的昌浩就是如此祈求着,吟诵出了忘却的咒语——
闭着的眼睑在发热。昌浩装作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轻声低语道:“……恶梦……纵使经理数度亦不负于身……”
“竞敢吃掉昌浩的食物——!”
在盛怒之下放出的龙卷风,终于成功地命中了目标。
随着一阵无法形容的惨叫声,妖兽被撞开老远,随着扬起的水花沉入了河水之中。
那全身古该着黑色刚毛的妖兽身躯,以四脚蹬踩着水面,用没有瞳孔的浑圆眼睛注视着两个神将。
妖兽从喉咙发出了金属摩擦声般的高调声音。感到毛骨悚然的太阴不由得全身颤抖了起来。
“你这……”
他们刚才是在靠近筑阳川源流的水泽打鱼。先别管严格来说能不能算是打鱼,在称呼上就暂且这么说吧。
太阴一边跺脚想要把缠绕在脚上的定息挥走,一边落在玄武的身边。附近是一座棱角分明的石山,脚下是粗大的沙粒,并不算是什么好的立足之处。
“……玄武。”
虽然她满怀自信心地如此断言,可是这种根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且啊……玄武在内心独白道。从出生开始就跟晴明一起长大的长子吉平,就跟晴明不一样,并不喜欢鲑鱼。如果用太阴的理论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才对。<!--PAGE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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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都城之后,也给晴明抓一些吧。虽然他自己也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河边垂钓,可是那时侯他多半是为了考虑事情才去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成果。
看到晴明恨恨地瞪视着悠哉悠哉地在水里畅游的河鱼的样子,身为护卫的和单纯因为有空而陪同前来的玄武有时候也会被他所感染。(某蝶:瞪鱼,晴明你还蛮可爱的嘛…………)
那恐怕是因为本来就不擅长钓鱼吧。
“……有了!”
太阴用手一指,玄武就马上腾起神气。
躲藏在水底岩石后面的几条鲑鱼,马上连同水的凝聚块一起跳了上来。从散开的水块中抛出来而落在河岸边的鲑鱼,正拼命蹦跳着作出最后的挣扎。
“好快……”
就好像在飞翔一样。
左臂上的银轮开始发光,并在一瞬间内化作一柄银枪,把昌浩保护在自己背后。
包含在风中的、沉重而冰冷的水气。那不祥而沉重的、缠绕在身上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妖气,就好像在向自己发出挑战一样。
它随即瞥了勾阵一眼。和勾阵的神气非常强烈,尤其是勾阵具备着仅次于自己的力量。即使放着不管,他们俩也会收拾掉的吧……可是心理还是觉得不舒服。
仿佛对逐步接近的异形感到畏怯似的,树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在屋顶上的小怪正俯视着这一幕。
“……唔。”
它以毫无干劲的表情眨了眨眼,然后用红色的双眸扫视四周。
的分线
那是被称为直觉的东西。
即使是在一年前左右,也就是自己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而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时候,也存在“不祥的预感”和“昆虫的通报”之类的东西。力量恢复之后,那种感觉就比以前更为清晰敏锐了吧。
——有什么担心的事吗?来,就让本大爷我来听你诉诉苦吧……
握着褂衣的手指猛然增大了握力。
“……忘记吧……”
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大大睁开的眼睛中充满了类似恐怖的色彩。
“骗人的,那么有精神的父亲病死了?……难道是你把我拐骗到这里来的?是这样吧!?”
“说什么蠢话!”
“快让我回家里去!他们一定在担心我,母亲心脏不好干不了活啊,要是我不在的话……”
看到母亲光着脚踩着虚浮的步伐想要离家而去,幼小的孩子们马上拉住她:
“妈妈,你要到哪里去?不要走啊……!”
“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女人以紧张的口吻和充满了警戒心的眼神盯着男人和孩子们,同时像要逃开似的开始后退。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不是你的家吗?”
“妈妈?”
女人坐起身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身旁的两个小孩子够露出了欣喜和安心的神色,注视着母亲的眼睛。
“妈妈……太好了……”
女人很不可思议似的望着小儿字,说道:
从某一个晚上开始,妖怪就忽然消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离乡稍远的地方,建成了那座小小的祠堂。
自从那以后,人们就互相传述着“不要接近那个祠堂,那里被供奉着可怕的东西”,而且实际上,曾经接近过那里的人都出现了某种灾祸。
看到女儿一直都没有反应,感到不安的母亲慌忙摇动着她那小小的肩膀。
但是,少女就只是像人偶一样僵硬地挪动着脑袋,以对不上焦点的视线游移以四周的虚空。
面队半狂乱地呼喊着“早知道就不该丢下她一个”的妻子,男人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既然我们还要在这里过好一段时间,那样做也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怎么样?”
昌浩咽了一口唾沫,视线开始慌张地四处游移。心脏配合着感情开始了全力的跳动。
当昌浩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的瞬间,他的脊背上就仿佛滑过了一层冰似的。
勾阵把视线从昌浩身上移开,转向了生长在草庵周围的那些茶树。山茶花开得正盛。那红色的小花瓣在深绿的树叶中傲然开放。
“已经恢复到某种程度了啊……虽然也有牺牲性。”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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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好像没有发烧,但脸色太差了。要躺一下吗?”
“不……我没事,真的。”
既然如此,它也没必要继续保持那样的外表啊。
它完全可以恢复腾蛇的本性,像他们一样隐形啊。
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不必死死地抓住内心的一线希望了。
“昌浩?”察觉到他的肩膀突然颤抖了一下,勾阵面带疑惑地问道。昌浩拼命装出平静的样子。
“……没有……什么……”
气息在逐渐接近。在昌浩的身边停住了脚步的勾阵,确认到转身离开的小怪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
突然,昌浩睁开了眼睛。一股强烈的冲击贯穿了心窝。
必须要向爷爷道歉才行。
保管的东西……昌浩在内心重复了一遍,然后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是吗。”
然后,他就回想起来了。仔细想一想的话,自己其实还没有问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祖父分开,跟黄泉的尸鬼对峙,在那之后……
突然,在他身上的长布下面,昌浩看见胸口位置上似乎挂着一个红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
昌浩马上转过身子正视着他。仿佛作出回应似的,黄褐色的眼瞳也动了一下。勾阵则站在另一侧的墙边,正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
刚才的热闹和喧嚷声,在两人消失后就静了下来让人倍感寂寞。
其实,太阴和玄武也是在以他们的方式来激励昌浩。要不是这种状况的话,太阴也不会说出要猎鹿猎熊之类的话来,更不会那样做吧……也许。<!--PAGE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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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去去就会。昌浩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等着吧。可别像昨天那样又跑到外面去了,看你现在脸色那么差。”
被她用手指着这么一说,昌浩就只有露出了半带苦笑的笑容。
“嗯,知道了。”
昌浩不管如何,总之先应了她一声。
“如果是秋天的话还可以轻松地采一些树果回来……啊,干脆到河里抓些鱼回来吧。反正筑阳川那里应该会有很多的。”
仿佛在说这是个好主意似的,太阴一拍手掌,然后向玄武征求同意。
小怪……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会不会跟上好一起回来呢?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呢?因为没有人提起过,彰子到现在还不知道。
希望看到他有精神的样子。希望能见到昌浩。
“作晚,我做了一个梦。当然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过,虽然只是一个梦……”
昌浩露出了一脸沉郁的表情。就好箱走投无路似的、就好像在拼命地忍耐着什么似的,眼神显得非常悲伤。
彰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挡着,无法走近他,也无法和他说话。
“……晴明大人。”
“嗯?”
彰子停住了手,低着头小声地呢喃道:
玄武虽然置身事外地想着这些事,不过其实他自己要是跟白虎站在一起的话,也很像一对父子。看来如果不是站在第三者立场上看的话,是没有什么实感的。
而昌浩则绷紧了脸听着两人的对话。
野猪虽然也不错,但是如果连鹿和熊也弄来的话,怎么办好呢?
昌浩回来的日子,最快也要等到阴历五月末。那段时间正好是刚进入梅雨季节,所以他应该要在雨中徒步走回都城里来。<!--PAGE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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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太阴的风迅速赶回来也当然可以,但是如果太快的话就会很难向阴阳寮交代,也有可能引起左大臣的怀疑。昌浩虽然是受到阴阳寮的直接指示,但是从间接上来说是在左大臣的命令而前往出云国的。对外间来说是这样。
老人仿佛在怀念过去似的,眼角透露出一丝笑意。
“她无论做什么事都那么拼命,用努力来弥补天赋的不足。当然,我也经常劝她不要太执着啦。”
无论劝她多少次不要那么拼命,她总是不肯听。
“母亲大人的活干得又快又准,一天可以给父亲大人缝好三套衣服呢。露树夫人也缝得那么漂亮……我虽然想做得更好一点,但也不是那么顺利。”
彰子叹了口气,把嘴巴扭成了へ字行。晴明坐在她的身边很有趣似地笑道:
“啊,每一个女性都会这么说呢。我的妻子也是这样。不过,她因为手指不太灵巧,缝一件衣服也要花很大的工夫啊。”
听她以稍带责备的口吻作出抗议,老人眨了眨眼,笑道:
“哎哟哎哟,这还真是失礼了。”
晴明似乎很高兴地走进来,在彰子身边停下了脚步。在征求同意了之后,他就拿起了那件狩衣。
“哎呀,彰子小姐。”
彰子马上整个人蹦跳了起来。
“呀啊!”
彰子在没有了主人的昌浩房间里点起灯,把狩衣举到光亮处,侧着头说道:
“嗯,这样应该就向了吧。”
仔细检查了衣服的外面和里面,然后稍微用力向各个方向拉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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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
好想见到……
真奇怪啊……昌浩茫然地思考着。
虽然知道血液正在向下流动,可是到底是流到哪里去了呢?自己明明没有受伤流血啊……
想着想着,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昌浩无声的笑了起来。实在是个没头没脑的想法。
由于心跳的声音过于清晰,所以即使闭上了眼睛也还是无法入眠。
昌浩放弃了可以睡觉的打算,转了个身。他侧着身子,曲着膝盖,把脸埋进褂衣里。
我明明是不应该叫出来的啊。
小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嘀咕道:“……说得也是。”
因为受打击过度(某蝶:昌你好可怜TOT)而无法站起来的昌浩,由抱着回到草庵里面,接着又被太阴和玄武命令要好好躺在**。
一脸苍白、全身冰冷得就像结了冰似的,连眼眸也失去了光彩。在这样的状态下,无论如何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太阴一听,就露出一脸咬碎了苦虫的表情。感到很奇怪的玄武向她看了一眼,只见她以吞吐的口吻说道:
“兔子、雉鸡和鹌鹑什么的,作为目标也太小了嘛。很可能会落空的。”
怪不得她会把附近的秫米都摞倒了。
腾蛇为了不接近太阴他们故意拉开一段距离,这一点勾阵也是知道的。那是因为察觉到太阴会害怕,所以他才选择了主动避开。腾蛇并不会故意做出让对方害怕的举动,勾阵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周围的人只不过是主观性地畏惧他而已。
勾阵刚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向着小怪的背影问道:“……腾蛇。”
向着惊讶的小怪挥了挥手,勾阵勉强忍着想要叹气的冲动。就算现在责备腾蛇,也不会让事态有所改变。
腾蛇的确是没有任何自觉。那根本就是无法强求的,事到如今说那种话也是无济于事。<!--PAGE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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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眯细了眼睛。
“还真偏袒那个孩子啊,勾。对你来说,这还真是少见。”
勾阵眨了眨眼,眯起了一边眼。
勾阵拥有紧次于腾蛇的神通力。同样身为凶将的她,并不会像太阴和玄武那样对他心怀畏惧。进一步来说的话,在关键时刻能够信赖腾蛇,对她来说甚至是一个难得的存在。但是,这个和那个却不能混为一谈。她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践踏人心的行为。
另一方面,腾蛇是绝对不会把真心寄托于别人的。也不会主动靠近别人。
在他们生存至今的漫长岁月里,第一次做到了这一点的人就是安倍晴明。
“勾阵,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待在这里的。这都是因为晴明的命令。虽然那个孩子是晴明的孙子,但是我并没有对他加以迁就和照顾的理由。”
简直是不留半点情面。
勾阵半带叹息地舒了一口气。
站在小怪身后的勾阵,也并没有因此而加以攻击,而是环抱着双手,皱起了眉头。
“腾蛇,他可是晴明的孙子。”
“看来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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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是因为害怕见到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而且幼年的朋友们都上了年纪,实在让她无法相信。
光是为自己的家人奔波就已经躺他筋疲力尽了,根本就没空去管其他的事。
然后到了三月上旬,他接到了一个几乎等同于恶梦的报告。
智铺社发生了崩塌,宗主也失踪了。据说,宗主和那个年轻的巫女都应该不会回来了。
他马上就被推进绝望的深渊。
他拼命地在乡里面寻找着。无论什么人也好,只要打听到一丝线索就行了。但是,这一切都以徒劳告终了。
他丧气地垂着肩膀,怀着不甘心的心情回到了孩子们的身边。他已经恳求过那里的乡民,一旦宗主出现,就马上通知他。
那是二月中旬的事了。
跟妻子一同被发现的那位少女,听说也像个人偶似的失去了自我意识。
但是,希望还是有的。在面向东边内海的筑阳乡附近,有一座祭祀着神的神社,听说那里有位活神仙,不但能治病救人、甚至拥有让死者复生的奇迹力量。只要拜托他的话,妻子应该就有救了。
他把孩子们交托给近邻的居民照料,然后单身前往筑阳乡。
打开格子门的太阴正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要是没有太阳照射的话,气温也不会升高吧。而且还会产生湿气,真让人讨厌。”
回过头来的太阴看了一下起床的昌浩,露出了更为险恶的表情。
女人心中的时间,已经回到了少女的年代。
我不知道有这样的孩子,我根本就没有结婚。
以注视着不明来历者的视线,盯着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们,以厌恶罪人的态度对待重要的丈夫。
把那最为珍视的、称之为唯一至宝的名字……
告诉我的人……
——我现在,就给你呼唤我名字的权利……
听不到声音——无论是风声、树叶的哗啦僧,还是草丛的摩擦声。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回响的声音。
——名字这种东西,是包含着重要意义的。不可以随便说出来。
世界突然晃动了起来。不,发生晃动的,是别的东西。
以大人的口吻说话的、语气中带有担心的声音。这是……
眼角正在发热,为什么?
昌浩的膝盖马上失去了支撑力。不知是谁的大手伸了过来,支撑着他随时会倒下来的身体。可是他并没有依靠这种力量,只是浑身无力地直接坐倒在地。
只看见腾蛇那金色的双眸分外耀眼。
没过多久,腾蛇就像是失去了兴趣似的背过了脸,转眼间就变回了白色的异形身姿,轻飘飘地一翻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过了一会儿,冻结的风开始再次吹起。
勾阵所讲述的腾蛇如果是事实的话,那么至尽为止自己所认识的“红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PAGE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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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真的存在过吗?自己所认识的红莲,果然是不存在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