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著小怪晚霞色的眼眸,昌浩无奈的微微一笑。然後轻轻点点头。
“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是啊。”
虽然长廊很冷,而且也会有些痛苦的时候,但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撒开四条腿跟随在昌浩旁边的小怪使劲点头。
“就是。要是换做心高气傲的藤原家的人,大概肯定要抱怨不休了。”
“……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
“嗯,嗯。”
昌浩抱著大堆的书简,走在阴冷的长廊上。他的脚边一如既往地跟著白色的小怪,虽然看不见但是应该也跟在附近。
“跟他们说好马上就回来的,要是反而在昌浩他们後面回去,不知道要被他们怎麼说呢。”<!--PAGE 8-->
<!--PAGE 8-->
晴明耸耸肩,年青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色。
玄武轻轻拉了拉天一的衣袖,回过神来低下头的天一眼睛里隐约闪烁著寂寞。
天一对沉默地望著自己的玄武微微笑了一上,轻轻点了点头。
“……那麼,我们回去吧。”
随著召唤,二将的气息出现在晴明身边,不过身影仍是隐在黑暗中。
晴明指向西方的天空:
“不知在何处有不祥的东西在活动,去查出来!”
晴明苦笑了一下。做这种事情他又该被青龙埋怨了吧。他很不喜欢晴明使用离魂术将魂魄从身体里逼出来。这种做法相当消耗灵力。用不好甚至会减寿。
“,不好意思,仍要烦你……”
不等晴明说完,便点点头,转身而去,长布在风中飞舞。
“在进行‘式占’时,我看到了危险的影子。大概暂且还是不会有安稳的日子啊。”
沉默一下,晴明看著西方的天空。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某处的坟墓有不祥的异变,在那里沉睡的灵魂被人无理唤回了人间。可惜晴明在辨明那是哪里的墓地之前醒来了。
自觉的意识」,感觉有点怪怪的。)
跟以前的对手异邦的妖影相比,这样的小妖怪实在算不上什麼。可是这个隐藏在大蛇身体里的“式”,差点连众神将也骗过了。
如果不是被发现了,这时候这种东西大概已经潜入昌浩的体内了吧。
晴明微微苦笑一下。
“昌浩大概没注意到吧。他最近力量很弱,这也难怪他。”
昌浩虽然自己并没有觉得,实际上他的灵力在上一次拼命一战之後暂时虚弱了很多。虽然假以时日仍能恢复,但是在那之前,周围的人不得不小心保护他。
“……”
低沉的,尚未成人语的声音在风中震响。
那还没完全成形的影子不时在风中摇晃著,不绝於耳的呻吟声正渐渐变成具有意义的语言。
手掌一翻,碎片无声地落地。像是试图逃走似的,开始蠢蠢而动。
撕破风声的低吼撞击著晴明的鼓膜。
突然间,只见寒光一闪,碎片被霎时刺穿。锐利的枪尖插入土中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夹杂在风中。
看见晴明用左手做了一个清理的手势,小杂妖们慌忙答应一声四散而去。
“那麼再见了,晴明!”
最後一个精力旺盛的杂鬼消失後,晴明嘴角一直挂著的微笑突然消失了。
昌浩理了理被抓乱的头发,绷著脸说:
“又不是我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用解释了。”
“哎呀,突然觉得你的脑袋形状长得真不错啊。”
不依不挠的在昌浩头上抓了半天,晴明才满足似的放开了孙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明:「不依不挠」…我才疏学浅,不知是「不屈不挠」的
错别字还是真有其词;还是说那是指「『不依』又『
隐约觉得跟以往消灭的妖怪有点不一样。
一直在旁观察著孙子的晴明翩然上前,走到昌浩和红莲的中间。<!--PAGE 6-->
<!--PAGE 6-->
急忙抬头看去,原来是覆盖在大蛇身上的银色鳞片的碎片正在向著四面八方大雨一样倾盆而落。昌浩连忙用手遮挡,可是却不能完全遮住。
这时,的长布在黑暗中一阵飘舞。用神力将闪著光的鳞片拂落之後,长布又回到的肩上。之後便如以往一样隐身不见了。
一边替昌浩拍落头上残留的碎片,红莲一边惊讶地说道:
“不费吹灰之力啊!”
“下次要不借助式神的力量自己打倒啊!”
“对对,奋力前进吧!”
这时候,红莲放出的炎蛇也正在大蛇的体内翻腾著。
终於,大蛇的燐片间喷出了火焰。痛得扭动著的大蛇被昌浩的法术完全制住。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就在大蛇就要扑向昌浩的那一刻,通红的炎蛇突然喷向了它的大口中。这就是红莲所谓的即使是在说著缺少紧张感的闲话,也丝毫不能放松的主张吧。
红莲轻松放出的炎蛇径直侵入了大蛇的体内,在蛇的肚子里燃烧著。
大蛇剧烈的扭动著身体,一股肉被烧焦的气味四散开来,从硕大的鳞片的缝隙间喷出滚滚的浓烟。
似乎缺了那麼点紧张感的会话在昌浩的上方进行著。
开始还对此置之不理的昌浩终於忍耐不住了,瞪著红莲和嚷道:
“给我安静点!”
以下同。)
从蛇的屍骸里继续滴落著间黑色的血,啪嗒啪嗒地滴入土堆的裂隙中。
风停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著大地。
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透明澄澈的黄褐色眼睛仍紧盯著大蛇。
“嗯,这话确实没错。”
红莲表示同意。
“本来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的……”
“大概是因为来自异邦的威吓被扫除後觉得安全了就出来了吧。”
大概是这样,红莲点了点头。
盯著大蛇估量它的妖力的红莲,突然有些泄气。
“……真是有够唐突的登场啊。”
原先感觉到的无穷的妖力突然消失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昌浩低声念咒,一边在眼前结好剑印。
几乎在同时,隐藏在黑暗中的异形终於显出了全貌。
“大蛇!”
晴明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往後退了几步。跟随他的天一和玄武诧异地望向他。
“呵呵,先欣赏一下他的本事。”
压低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风里。
昌浩皱起眉低语一声。与此同时,脚边通红的光芒四射,眨眼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挑的身影。是一个比还是稍稍高一点,披散的头发是风中飘舞,身材魁梧的青年。缠在手腕上的薄绢飘动著,额上细细的金冠被自身的战气所激闪著微弱的光。眼睛被火焰的颜色映成金色,像是要看透黑暗一样注视著前方。
十二神将之一,火将腾蛇。白色的“小怪”的本来面目。安倍晴明赐给的名字是--“红莲!”
听到昌浩的轻声呼唤,红莲低头看了他一眼。对视一下之後,又再一次将视线投向前方的黑暗中。昌浩眨巴了一下眼睛。
昌浩的背上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是一种让人十分难受的预感,生理上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沙沙,风中传来什麼东西移动的声音。
昌浩屏息凝视,听到头顶传来低低的自语声。
确实,只要躲到大阴阳师和他的孙子,以及他们的神将身後,大概就再没什麼能危及自己的生命了吧。
“真是精明的家伙们哪。”
看著有些惊讶的昌浩,小怪轻轻抖了抖尾巴。
正诧异晴明他们周围的空气为何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的小杂妖们终於也注意到了此事。
“…有什麼,过来了。”
“是什麼东西?”
被夜幕笼罩的大路一角。刺骨的寒风呼啸著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慢了半拍哦。”
带著笑的沉稳的声音,刺痛了昌浩的耳朵。他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蛇被摔到了隆起的土堆上。全身扭曲的蛇突然僵直,生生裂成两半。喷出的鲜血全部渗入了土堆中。
“……时间已逝,醒来吧,回到现实中来。”
土堆上丛生的枯草,彷佛被什麼力量推动著似的,大幅度弹跳起来。
“过去我也曾有过尽干杂役的时候,关键是要从中学到什麼。”
“……爷爷,你好像说教人生的老师一样哎。到底怎麼了?”
“我就是老师哦,要尊敬老师哦。”
“……啊,差不多吧。大体上的事情都记住了,有什麼不会的事大家也会很热心地教我,所以没什麼特别的问题。”
听到这话,小怪的耳朵微微**了一下。晚霞色的眼睛望向昌浩,别有用意似的闪动著。
“现在职位还低,干的大概都是杂活吧?”
“什麼好评!我可是烦透这个了!”
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昌浩绷著的额头,晴明笑著说:
“那就不要给人家有机可乘嘛。”
“到底来干什麼了,爷爷!”
对著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昌浩理所当然的叫著“爷爷”。而对方居然也毫不介意的样子,彷佛一点体重都没有似的,从夯土墙上翩然而降。
这个青年,正是昌浩真真正正的爷爷,安倍晴明,年近八旬,当世首屈一指的大阴阳师。
青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的左右两侧,像是为了保护他一样,分别侍立著一个影子。
一个,是一头几乎要照亮黑夜的金发,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满各种发饰的缥缈美少女。
一个,还只能算个孩子,头发黑且短,黑色的衣装颇有古风。
就这样被放在地上,昌浩又苦著脸抬头望向照旧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坐在夯土上的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他身穿白色、或近乎白色的浅色的狩衣,头发垂下来束在脑後,只在耳朵前各留一绺发束。
不过一般成年男必戴的乌纱帽却没戴。
因为太麻烦,昌浩也是因为这,每到晚上出来巡视的时候都摘下乌纱帽。
“没办法,把他挖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身影无声息地显现出来。
肩膀上裹著黑色的长布,黑褐色长发在腰间绑成一束。长布下面穿著像是异国的甲胄似的衣服。黄褐色的眼睛澄澈透明,看不到一丝感情。右眼下的胎记一般的黑色印记使得精杆的脸孔更为引人注目。
因为像往常那样,使用了暗视之术,所以昌浩的眼睛像在白天一样敏锐。因此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饶有兴味地淡淡笑看著自己的神情。
终於,那些惹恼昌浩的小妖们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影。
“--久违了啊!”
这已经成了惯例了,一天一次“泰山压顶”。一看到昌浩的身影,小杂妖们就很有精神地扑过来。
看著虽然被怒喝却仍是面不改色惹自己恼火的小妖们,昌浩突然感到了什麼的视线,转过头去。
“……诶?”
“就是就是,我们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哦。”
“对啊对啊。”
一个小妖的发言赢得了别的小妖纷纷赞同。
“……是这里了。”
低声自语了一句。阴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一座隆起的土山。这里是一个被世人遗忘了的坟墓。也许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来这里,满地长满了荒草。
“……是吗,你们本来也应该知道的嘛。”
“当然应该知道。”
小怪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接著说。
“你就赶紧习惯吧,晴明的孙子!”
“不是,要是有那种东西出来的话,京城里所有的小妖怪就都涌过来找你了。”
小杂妖们纷纷摇头,说出的话让昌浩有些不解。
“……涌过来找我?干吗?”
“那边,好像有什麼奇怪的东西出没!”
“奇怪的东西?……什麼,难道是那个大蜈蚣?”
昌浩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出来巡夜的昌浩,在走到右四条大路上的时候,被往日那群小杂妖们叫住了。
“啊,在这呢,在这呢,孙子。”
“……啊……得救了……”
暗自松了口气,呼唤侍从。可是却没有回音。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侍从和牛童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怎麼叫也没有反应,青年贵族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这个……”
咯吱咯吱地咬著牙,怨灵伸开双手。
“在哪里……!”
牛童和侍从恐惧得连叫也叫不出声。
他们的主人终於察觉到异变,从牛车的窗户将头探了出来。是一个刚过二十岁年轻的殿上人。
“怎麼了……啊!”
“啊……啊……”
不成人语的声音极力想要表示著什麼。拿著韁绳的那只手明显地颤抖著,牙齿剧烈的打著架,好不容易才用那只空著的手指向前方。
“……在……哪里……!”
旁边附和著的小怪煞有介事地“嗯嗯”点著头。
“嗯,确实是这样。”
“就是,我每天为了京城的安全,总在夜最深的丑时出去四处巡视。别人大概还以为的喜欢在深夜自由自在地散步呢。”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带著侍从和牛童的贵族乘著牛车路过这里。
之前一直老老实实走著的牛突然像受了惊吓一样停住了脚步。
侍从吃惊的茫然看著四周。
怨灵散发著青白色的磷光,在黑暗中显得更为引人注目。苍蝇的脸憔悴不堪,消瘦的脸颊上顴骨高得吓人。凹陷的眼窝里没有瞳孔,空著漆黑的两个空洞。
他像是在寻找著什麼一样迟钝地四顾著。
“……那个……男人……”
庭院里丛生的野草都已经枯萎。老鼠们闪亮的小眼睛都紧紧盯著庭院的一边。
坍塌的院墙前伫立著一个诡异的身影。
一眼就能知道那不是一个生者。
昌浩像要把肺排空一样长长出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太好了……”
虽然自己也不是不清楚自己太操心了。
“求你了!”
“……明白了。”
是被感动了还是什麼呢。
可是……
昌浩只是一昧地沉默著,用比语言更缠人的目光看著。沉默了一会儿,用没有任何声调起伏的声音问道:<!--PAGE 13-->
<!--PAGE 13-->
“……?”
被叫到的,悄没声息地出现在昌浩的背後。虽然昌浩看不见,却知道他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
沉默寡言的他,除非必要向来不多说一句话。此刻他正沉默著低头看著昌浩的後脑。
小怪伸出前失摆出一副分析问题的样子。昌浩却变了脸色反击道:
“说得倒轻巧!集市啊,而且是一个人!……啊,对了,实在不行我不去阴阳寮了,陪她去……”
小怪敲敲慌了神的昌浩的腰,无奈地回答说:
刚才出来迎接昌浩的少女,是因为不能为外人道的特殊原因而暂住在安倍家的、左大臣藤原道长的长女。
本来是要送入後宫侍奉天皇的大小姐,可是有著不为人知的原因,没能进得了後宫。
所以她得一辈子守著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生活下去。
昌浩茫然地待在原地。
集市?母亲这是怎麼想的啊,什麼一个人去买东西之类,怎麼想都觉得不放心啊。
昌浩一个人茫然地咂著嘴。小怪蹲坐在他旁边的地上,连声感慨:
凶灵--不,现在已经该叫做怨灵了,恶狠狠的低吼著。
“那个男人----!”
第二章
“嗯,是啊,露树大人还说等我认识路了,以後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呢。”
“……啊?”
这时候,从屋里传来叫彰子的声音。
昌浩摘下累人的乌纱帽,顺手把发髻也解开,一边用小梳子梳著头,一边问道。
彰子兴奋地回答:
“今天跟露树大人去东三条的集市了,买了好多昌浩和吉昌大人喜欢的东西呢。一会儿还要去帮忙准备晚饭呢。”<!--PAGE 12-->
“回来啦。”
她一脸明媚的笑容上来迎接昌浩,一边还向小怪打一声招呼。
“小怪,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昌浩轻轻挠挠小怪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一股轻微的伽罗香味扑鼻而来。
“敏次这家伙,绝对要胜过他!不就是衣襟摩擦的声音吗?有什麼好炫耀的!区区衣服摩擦的声音,区区衣服摩擦的声音就……哼!”
“好啦,没什麼的,啊。”
昌浩“嗯”了一声,拽住小怪的脖子拎到自己的肩上。
“呵呵,因为,我想说的话小怪都替我说了啊。”
而且也觉得,都过去了这麼久实在没必要再生气。
因为步幅不一样大,为了跟上昌浩的小怪半跑著。本来他只要趴下来四条腿著地就可以跑得快些的,不过看样子按照他今天的心情是要站起来走。
所以从昌浩的视线看到的小怪是一蹦一蹦地前进著。
“要炫耀的话,至少也得是领到赏赐的扇子啦、被赐给什麼赞赏的话啦,这种让人听了会觉得‘哇,真了不起啊’的事情。不过是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女房转达的话之类,切,有什麼了不起的!”
“什麼什麼‘就算努力一辈子,大概也不能有这样的好运’啊!用不著这种人说什麼,昌浩比谁都努力!”<!--PAGE 11-->
<!--PAGE 11-->
“没有没有啦,现在我也还只是个‘半吊子’。”
敏次挠著头爬起来,一脸迷惑地看著四周。似乎一点都没有搞明白踢他的是小怪。这也难怪,本来他也只是勉强才能感觉到小怪的气息。
“走!”
小怪明显的一脸愤慨。昌浩苦笑著点点头。
只见小怪正向得意洋洋地跟同伴说笑著远去的敏次冲过去。然後怒睁双眼,悄没声息地跳起。
“可恶,你这个无聊的阴阳师!”
一声怒吼,小怪朝著敏次的背上狠狠地就是一脚。
昌浩眨了一下眼睛,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行了个礼。
“我还有工作,那就先告退了。”
“嗯,那打扰了。”
“是吗……觉得恨啊。你独自死在这荒僻的地方,可是……”
浑身裹著布的施咒者满意的点点头,忽地指向远方。
“可是,那个让你陷入这样境遇的男人,现在却还在那里享受著显赫的荣华呢。”
接著敏次又冲抱著书简站在一旁的昌浩一笑:
“你也算是有著安倍家血统的人哪。好好努力的话没准也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身体不好虽然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是不要因此而放弃,要好好努力哦。”
“……是。”
“听到敏次说虫子的事没什麼不祥的预兆,那位大人还通过女官传出话来说那可太好了,很受安慰的样子呢。”
昌浩沉默著听著阴阳生们的话。这可能让他们更为得意了吧,甚至又说出这样的诂来:
“不管怎麼说,这都是因为敏次被视为前途无量的才俊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的啊。”
“我报告说没什麼异常情况之後,竹帘後的那身著华丽衣装的小姐轻轻动了一下身子。那样优雅的衣襟摩擦的声音,真是……啊,那才真正称得上是‘女御’大人呢。”
“……啊?”
这个家伙,究竟想要说什麼。
昌浩老老实实地附和著,一旁的小怪却嘟哝开了:
“不就是蟋蟀吗,有什麼好大惊小怪的。”
敏次的视线突然投向了小怪的方向。惊讶地皱起眉头瞪大眼睛看著那边。大概虽然他不能清楚地捕捉到小怪的身影,却感觉到了那边有什麼东西存在。
敏次的话题却突然变了:
“刚才我受召去了宫中藤壶的中庭。”
“藤壶?”
敏次呼出一口气,斜眼看著昌浩。
“你也不好办呢,有那麼伟大的爷爷,而且听说几个兄长也都很有才能。”
“是啊。”
“听说是有什麼不乾净的东西在作怪?”
别的阴阳生也插起嘴来。昌浩不置可否暧昧地笑著。
要说不乾净的东西倒也确实是有,可是要是光是不乾净倒还好……
脸上带著和蔼微笑说话的这个阴阳生,名未叫做敏次,和面部表情相反的是他的眼神,透著让人不安的阴火。<!--PAGE 9-->
<!--PAGE 9-->
昌浩刚进入阴阳寮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跟昌浩搭话,他好像也不例外是晴明的倾倒者之一。
晴明的“孙子”,这个词被特别用力地说出来。
蹲在昌浩脚边的小怪,发出低沉的吼声,盯著这个怎麼看都让人觉得不顺眼的家伙。
昌浩眉毛一抖,强忍住不快,用出仕以来学会的对待外人的态度应对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
小怪嘀咕一声。昌浩用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表示了赞同。
听著从长廊远处渐近的脚步声,昌浩吐出一口气,回过头去。
这时候已经清楚成形的凶灵用空洞的眼眶环视了一下四周,盯住眼前唤醒自己的身影低吼著。
施咒者纹丝不动地接受著对方含杀意的目光。
“……你的心里,不觉得怨恨吗?”
第一章
枯草丛被踩出一条路,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潜行著。
人烟稀少的荒野,风呼啸著,刺骨般的寒冷。
这时候,从後面传来召呼昌浩的声音。
“喂,等一下。”
昌浩和小怪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听到此话的昌浩,一副想说什麼却又什麼都不能说的样子。
“……嗯,我也是这样想。”
小怪抖了一下耳朵,抬头向昌浩望去。那眼神好像什麼都看透了一样。
穿著直衣和乌纱帽,昌浩很是卖力地干著阴阳寮的杂役工作。不用像有身份的“上达部”(三品以上)以及“殿上人”(六至四品)那样每天衣冠整齐,是像他那样的“地下人”的便利的地方。每天都必须打扮得那麼死板,有身份的人其实也挺累的。
这应该不是酸葡萄心理吧。
“本来我家就是下级贵族的最末嘛。”
对於主人这样的话,两个神将颇感滑稽似的微微笑了。
第三章
工作真是累人。不过并不是讨厌工作本身。而且拼命工作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甚至可以说昌浩挺享受这些的。
回头看著身边的神将,晴明微笑著。
“要是不能在昌浩回去之前到家,大概就要被宵蓝和天后用雷劈了吧。”
留在安倍宅内的晴明衰老的,由这二位神将看护著。二人都有顽固而罗嗦的特点。
伴随著呻吟声的是冷漠庄严的咒歌--将本已永远沉睡的死者唤醒的咒歌。
“被黑暗之锁囚住的……”
突然之间,不祥的意念卷起漩涡,原先那座隆起的土堆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白!”
二人答应一声。两股旋风平地而起,带著神将的气息升上天去。
直到被旋风刮起的衣袖停上飘动为止,晴明一直抬头看著天空。天一和玄武也和主人一样,目送著旋风的离去。
他受主人晴明的命令担任著昌浩的保护工作。而现在这个命令尚未解除,又有了新的命令。
走後,晴明稍稍松了口气。昌浩有红莲和的保护,而且作为唯一的後继者,昌浩自己的力量全恢复後也相当厉害,所以应该没有什麼可以担心的了吧。
“白虎、朱雀。”
或许那是一个预示,又或者,这件事已经在某处发生了。
为了搞清楚这事而进行了占卜的晴明在结果里读出了邪恶的影子。正是因为这他才使用离魂术逼出真魂跟在昌浩後面赶过来的。
如果不管此事的话肯定会有邪恶的黑手伸向昌浩。不能不防患於未然。
“灭。”
晴明两手相搭低声念咒,白色的碎片瞬时消失。其中的不祥的灵力也顿时消散了。
一旁看著的收起了银枪。晴明对他说:
晴明仔细看了看枪尖上被刺断的碎片。显然这是混在倾盆而落的鳞片之中落下来,想要附身在昌浩身上的、不知何方妖物倾力制作的“式”。
不,晴明轻轻摇了摇头,不光这个,那条蛇本身就是某个法术高明者施放的刺客,虽然带著强烈的妖气,却也只是空虚一团,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封在“式”里的异形而已。(说明:↑书中本是写「自觉」的,但我改成「自己」了。「<!--PAGE 7-->
<!--PAGE 7-->
白银的长枪,握在突然现身的手里。他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眸里,闪著危险的光。
“--你也注意到了啊。”
“大概,腾蛇也注意到了。”
一旁侍立著的天一和玄武都凝神注视著他的手心。
他们的主人打开了刚才一直握著的右手--刚才在昌浩背後轻拍一下的右手。
手心里躺著一枚白色的碎片。里面似乎隐藏著不祥的力量,在晴明掌中仍不时微微颤动。这不是蛇鳞,而是蛇银色的眼睛的碎片。
“……嗯。”
晴明带著魅力无穷的微笑用左手在昌浩额上轻轻弹了一指。昌浩往後一仰身,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带著变身为小怪的红莲在夜幕中远去了。
“好了,你们也各回各的地方睡觉去吧。”
不挠』」吗?)
红莲突然察觉到什麼似的睁大了眼睛,金色的眼眸凝视著晴明的侧脸。不过晴明却只顾低头看著昌浩。
“好了,还要去别处巡视吧?怎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然後伸出手在昌浩的头上来回挠著。
“啊!干吗啊,爷爷。”
晴明别有企图似的笑著。
“--若你有唱彻底下的悲歌……”
缠裹在来者身上的衣服,被陡然刮起的旋风吹动,在风里飘动著。
灰色的烟雾从土堆的裂缝间升腾起来,一点一点拉长,逐渐形成一个人的影子。
“……真是,这也太容易解决了。:
昌浩也是一脸迷惑的表情。
“确实,有点……”
“加油哦,孙子!”
“不是跟我说孙子!”
对乘乱大放厥词的杂鬼们怒吼的昌浩,突然感觉到视野内有什麼闪亮的东西掠过。
昌浩一边念咒,一边将右手剑印抖出。无形的剑刃砍向大蛇,这个巨大的妖怪在最後一番挣扎翻滚之後,突然间炸裂四散开去。
在一旁作壁上观的小杂妖们,顿时欢呼雀跃。
“成功啦!”
昌浩深呼吸一口气:
“呐呜摩枯萨犘唏波嗒呐、咯啦柯呓唏吧哩呀哈啦哈叽嘁摩啦呀挲哇咯!”(乱入:呜…打得好艰苦,校对时更痛苦…)
迸发出的灵力束缚住了大蛇。被紧紧绑起的大蛇用银色的眼睛瞪著昌浩。
二人依言沉默。
在後面看著他们的晴明拼命的忍住了笑。且不说红莲,今天也真是话多。
这一瞬大蛇突然猛地腾空,像是要生吞昌浩一样,张开大口露出了尖牙。
继续说道:
“外表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
“确实。但是好像也就只有那麼回事了。”
“之前被异邦定妖影所迫躲了起来的妖怪们,觉得现在可以出来摆威风了吗?真是想得倒美。”
“不过,这种程度的妖怪也确实远不是穷奇的对手。”<!--PAGE 5-->
<!--PAGE 5-->
“异形的出现通常是没有预兆的呀。”
回应红莲的是。昌浩仍盯著大蛇寻找著时机。
大蛇和昌浩四目双对的时候,红莲一边保持著警惕,一边抱著胳膊皱起眉。
是一条腰围足有一丈粗的大蛇,因为隐在暗处看不清究竟有多长。
从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可以看到大刀般的牙齿。水银色的眼睛里没有瞳仁。覆盖全身的鳞片每片足有昌浩的脸那麼大。
大蛇在一定的距离外停住,发出噝噝的奇异的声音,像是在威吓昌浩一样。
“嗯啊吡啦呜咯嘻啦咯塔……”
(乱入:↑啊啊,照书打这句真辛苦啊!
顺带一提,最後的「塔」字可没打错哦。)
周围升起了磷火。土堆的中央渐渐出现龟裂,裂痕愈来愈大。(说明:虽然书中的是「越」,但对我而言,与其等同的「愈」
更好打,所以就用「愈」了;况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
「越」是口语化的,相较之,「愈」反倒是於书面上更为普遍呢。
那个金冠,是封印的象徵,本来曾在贵船神社被打碎过,红莲是什麼时候让晴明再次给他戴上的呢?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风刮得更加猛烈了,带著什麼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昌浩向前跨出几步。红莲和紧跟在後面。
“……蛇!”
昌浩抬头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只见他把平时披在肩上的长布拿在手中等待著时机。垂下的左腕上,银制的手触开始放出淡淡的光彩。
“蛇?”
“这些家伙们向来都是这样。别介意。”
“这些家伙们……”
这时候,风向变了,从北方呼啸而来的风,突然转向了东方。森冷刺骨的风里夹杂著微弱的妖气。
“嗯,是什麼呢?”
一边议论纷纷,一边蠢蠢而动,不知道什麼时候都转移到了昌浩和神将们的背後去了。
注意到这个情况的昌浩,无奈地看了看杂鬼们。只见他们都笑了。
晴明说的是自己发觉得太晚。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时已经过了半夜时分。丑时以後是异界和现实交互的时间。
在黑暗延伸的大路那一头,有什麼东西正散发著异样的气息而来。
晴明怪有趣的看著不知道说什麼是好的孙子。突然视线投向别的方向。
稍迟一会儿,小怪、、天一、玄武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比他们迟大约呼吸一口气的功夫,昌浩也终於感觉到什麼似的猛地抬起了头。
“嗯--是的。”
低头看著使劲点了点头的昌浩,晴明笑了。
安倍晴明,凭借其无与伦比的灵力,掌握著各种咒术。大概他只需轻轻打个响指,就能让四周的小杂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晴明的话也不无道理,哑口无言的昌浩揉著被弹到的额头,半睁著一只眼。
看著这样的孙子,晴明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对了,最近在阴阳寮的工作做得怎样?有没有认真地在做啊?”
藏身於京都的妖怪们都传说他几乎都可以归入异形之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个身份不明的人。
不过轻快地走到昌浩面前的晴明没有一点架子,兴高采烈的说道:
“偶尔跟你一起巡巡夜也不错,还能看到好评中的‘泰山压顶’。”
两个都属於十二神将,昌浩都认识,少女叫天一,男孩叫玄武。
十二神将的相貌各不一样,有红莲、那样的青年,也有天后那样的妙龄女性,或许还会有老人和小女孩吧,昌浩还没有都见过。
昌浩对站在二神将中间一脸悠然的青年怒目而向:
来人的脸被从头包住全身的布遮掩著。布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到的那人的嘴角忽地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
“--若你是在黑暗中迷惘的魂灵……”
一边专心念咒,一边将一只手从包裹全身的布的缝隙间猛地伸出。那只手里攥著的,是一条足有三尺长的活蛇。
“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每天一次的‘泰山压顶’啊。我记住了。”
“谢了,没那个必要!”
“呵呵,别这麼说嘛。”
十二神将之木将。
一言不发地将手伸到杂鬼中间,轻而易举地拽住昌浩的後颈部,把他拎了出来。
昌浩平时也是这样拽著小怪脖子拎起来的--原来那种感觉是这样的啊。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趴在昌浩头上的蜥蝪小妖。
听到这话,好几个小妖啪嗒啪嗒地向夯土墙跑来。
满不在乎地看著这些的那个青年,对著小怪旁边本该什麼都没有的地方开口道:
青蛙一样呻吟了一声,随即紧绷起了脸。
小怪诧异地转头随著昌浩的视线看去,发现在某个贵族府邸的夯土墙上有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连星星也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了的阴沉的冬夜。只有风阴冷无情地吹著。
昌浩的嘴角轻微抽搐著,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喝道:
“……那就赶快给我滚开----!!”
深夜的平安京,响起了每日惯常的怒吼。
“虽然是个半吊子,目前还不太能指望得上,还是修行中,但怎麼说你也是个大概可能应该可以变得有出息的,目前还是无名鼠辈可怎麼说也是个阴阳师呀。”
这话听得昌浩额上青筋迸起,小怪故事装作没看见。
昌浩一阵沉默,小杂妖们轮番探头看他的神情,其中居然有坐在昌浩头上,伸直了脖子细细盯著他看的。
“当然是拜托你消灭掉它啦!”
昌浩有些困惑地眨巴著眼睛。
受小妖之托消灭妖物的阴阳师?不对,这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对。
--黑暗的势力会……
想杞制服穷奇时遇到的大蜈蚣,它留下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常让昌浩不时回味。
虽然异国的妖物已经完全除尽,可是却总有种不能完全放心的感觉。大蜘蛛和大蜈蚣,那样妖物的存在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独自蹲在昌浩面前的小怪,灵巧地摇了摇前爪。
“没有没有,现在在场的诸位都知道你在拼命地努力呢。”
於是传来“是啊是啊”的附和声。--从昌浩的头顶上。
“不要叫我孙子!”
昌浩反射性地怒吼著回道。
小妖们在他身边飞落,指著东方嚷嚷著:
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跑到侍者的身边,终於弄明白两个人都早已死去。
“啊!……”
突如其来的打击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程度。
邪恶的怨念四溢,被卷入其中的牛童和侍者无声地倒下,连牛也扑通倒地,停止了心跳。
坐在车内的贵族,拼命地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只有自己的心跳显得格外的大声。
终於,贵族确定怨灵已经离去。
看到怨灵的身影,他吓得动弹不得,嗅到怨灵的凶气,别说逃跑了,连叫也叫不出声来。
盯著贵族的脸,怨灵满是怨气的声音低吼道:<!--PAGE 14-->
<!--PAGE 14-->
浑身散发著强烈的怨念,挡住了去路的人影。
阴森恐怖的相貌,腾起令人不快的念头,那显然不是活著的人类。
“鬼……鬼……”
呼啸而来的风阴冷阴冷的。因为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他很想尽早回府。
“嗨,怎麼回事?”
侍从这才发现手持韁绳的牛童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动弹不得。
怨灵喃喃著,从黑色的眼窝里,有什麼啪的滴落,与黑夜一样的颜色,是泪吗?
怨灵突然侧起耳朵。
风里传来车辆的声音。
幽灵蠢蠢而动,体毛倒竖的老鼠们被吓得吱吱叫著四处逃散。
这不是一般的游魂野鬼,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弥散著逼人的怨念。
“……在哪儿?……”
第四章
都城一角一座被荒废了的无人宅院里,栖息著无数的老鼠。
为了抵御寒气挤作一团的老鼠们,突然全都全身体毛倒竖起来。
在旁边看著的小怪,惊讶得合不上嘴。
那个,何曾听过晴明以外的人的话?
“……厉害!”
本来不用每天都这样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
昌浩好像咬了十条苦虫一样苦著脸,小声叨叨著。
“……是让我跟著去?”
如果彰子要一个人去集市的时候。
昌浩一脸感动欲泣的表情,使劲点著头,用近乎可怜的声音说道:
昌浩慢慢地转过身正对著,双手合拢,也不说话,只用目光诉说著。
“--”
是安倍晴明麾下的十二神将之一。只有主人晴明的命令才能让他服从。
“好啦好啦,莫非是被刚才说的不想去了。不要担心了,天亮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什麼大危险。”
“可是,可是!”
抱著脑袋进行著各种臆测的昌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眨巴著眼睛停了下来。
作为当朝第一得势的显贵家的长女,之前的生活向来没有什麼不自在的地方。而现在突然被送到下级贵族,而且是下级中地位低到几乎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程度的安倍家,肯定会有很多不适吧。可是彰子却丝毫没有一点不满和埋怨,还在跟昌浩的母亲露树学习生活的技能。
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小姐啊,小怪这样想道。想问题的方法也不是一般贵族小姐会有的,而那种适应性也颇让人吃惊。
“既然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生活,那不是更好吗?反正要在这里过很久,总好过每天哭哭啼啼闹著要回家吧?”
“真是个有适应性的小姐呢。真该让那什麼阴阳生敏次他们看看这一幕呢。”
“开什麼玩笑!”
小怪看著大声呵斥自己的昌浩,无奈地耸耸肩。
“啊,露树大人在叫我呢,那一会儿见。”
“啊,彰子,等等……”
彰子却径直跑掉了。
<!--PAGE 12-->
“啊,是吗……”昌浩话说到一半,笑容突然僵住了。
“市集?”
“嗯。”
昌浩一边把肩膀上的小怪放下来,松了口气似的笑了。
“彰子今天干了什麼啊?”
沿著堀川边上的道路往前走不多远就到了安倍宅前。昌浩走进大门内。
“况且所谓的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的贵族小姐,就住在咱们家呢。”
昌浩脱下鞋子走上回廊,从里面出来一个少女。
“这种敌意好像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那个敏次,开始的时候对我其实是相当热情的。有什麼不懂的事情也很热心地教我。这些小怪你也是知道的。”
“这和那是两码事!几个月前的事情,不要再想他了!总之你要更加生气才对!”
昌浩只有苦笑了。小怪替他生气,他倒没什麼好生气了。虽然有些心情沉重,但是好像实在没有感觉到小怪那种程度的怒气。
被激起怨嫉的凶灵怒视著那人指出的方向。凹陷的眼窝里飘动著微暗的青色火焰。
恨。
刻骨之恨。
比起受到嘲讽的昌浩,在旁听著的小怪倒更像当事人一样,一个人忿忿著。
昌浩却是一副宽宏大量,没有必要那麼生气的表情,小怪冲著他不满地嚷嚷道:
“你自己的事情,应该再生气一点吧!”
昌浩一边毫不介意地说,一边有些困惑地考虑著。
“……女御大人,嗯,可是我没有想过要听什麼衣襟摩擦的声音啊。”
昌浩眯起一只眼睛,一边挠著後脑杓,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
回去的时间一到,昌浩退出阴阳寮,径直往安倍宅走去。
倒也不是因为受到攻击想要回家,昌浩另有急著回去休息的原因。
两腿直立走在昌浩身边的页怪,依然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漂亮!”
昌浩不得不佩服小怪的身法,不过回过神来又不由得吓了一跳。敏次是可以感觉到小怪的气息的,在那一群的阴阳生中是唯一的一个。
敏次被踢飞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周围的阴阳生吓得连连惊叫。小怪飘然落地,乘乱跑回昌浩身边,轻轻一跳攀到了昌浩的肩头。
“没有的事。”
迅速转身走开的昌浩,突然发觉小怪没有跟过来,忙回头看去。
“咦,小怪?”
昌浩点点头。
一旁的阴阳生却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嘀咕一声:
“不过,就算努力一辈子,大概也不能让那样高贵的小姐跟你说句话吧。”
“那位女官大人,哦,对,叫做‘赤染殿’,她一定也是听说了关於敏次的传闻,才特意叫人把他请去的吧。”
大咧咧地听著同伴们赞词的敏次,对这话表示不同意,摇摇头说道:
“没有那麼夸张啦,不过是因为那位赤染殿大人恰好跟我父亲是老朋友而已了。”
敏次继续对著一时哑然的昌浩滔滔不绝地说著。旁边他的同僚们也都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兴奋非常。<!--PAGE 10-->
<!--PAGE 10-->
“哎呀,没想到可以听到女御大人那样高贵的衣襟的摩擦声。几乎让我都想要谢谢召我进去的女官了。”
“……这就是阴阳生中最厉害的啊。”
小怪边说,边把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线,一条後腿在脖子根处挠著痒痒。
敏次一边瞥著小怪的方向,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昌浩不禁问道。敏次看著他继续得意地笑著。
“啊,是前几天左大臣大人家的女儿刚住进去的飞香舍啊,因为出现了这个季节不该出现的蟋蟀,女官大人请我去看看是不是什麼不好的兆头。”
“哦,是这样啊。”
施咒者像是催促著什麼似的问道。呼吸一口气的时间之後,有了回答。
“……恨……”
我恨。我恨。我恨。
昌浩深切地表示同意。年龄远比自己大好多的两个兄长,没有像自己一样都做个後备的小杂役,而且做事认真踏实,名声又好,工作又顺利。
因此是无可置疑的事,在旁边看著的阴阳生们一个个流露出同情的表情。
昌浩仍是一脸平静,脚边的小怪表情却变得很愤然。发现这一点,昌浩有些不解,开始在心里揣测他是怎麼了。
“乱说,要是有这事早就可以解决掉了,还等到现在……”
敏次对同僚的插嘴表示反对。
“不过,大概总有些无可奈何的事情吧,即使是安倍家的末子,做为阴阳师的才能和天资也不一定就……”
那倒也没什麼不好的,可是……
敏次稍稍皱起眉头,微笑改为苦笑。
“元服仪式过後就是名副其实的成年了,要是这时候还不时病倒,大概会很麻烦吧。想必尊父大人和伯父他们都很心痛吧?这样可不太像话啊。”
“是的,有什麼事情吗?”
作为杂役的昌浩和阴阳生相比,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差不少。何况,此人据说是阴阳生中最厉害最有实力的一个。
“没什麼,只是听说昌浩殿相当孱弱,大家都担心你是不是又要趴下了呢。”
“是,有什麼吩咐。”
喊住昌浩的是个比他年长三岁的阴阳生,若无其事地笑著,领著同僚一块儿走了过来。
“啊,真是晴明大人的孙子,昌浩殿哪。”
天空像是要哭泣一样,阴沉的堆满了云。
虽然并没有点著松明照亮脚下,那身影却一点都不担心会踩空似的匆匆前行著。
最後,终於在一处突然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