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那一家三口。
这是他当时所思所想。
所以他冷了脸,怒了心,他用淡漠的眼看着她,说,你真让我失望。
那是一丛黄芷的小苗,他记得清楚,她就是为了这一味药,掉进了陷阱里崴伤了脚,与他在山洞过了一夜,第二日下山……至今无踪。
镇上开了新的医馆,原来的医馆,一家三口一夜之间全没了,人们说是因为他们吃了乱采的毒蘑菇,死得可惜却也怨不得旁人。
可他心里清楚,不是这么简单。
这些情绪翻搅着她的理智,再顾不得其他,留下一句万分感谢的话,她极快的朝后山跑去!
张家小哥,我记住你了!若有机会!此恩必大报!
她急匆匆的朝后山跑,心里莫名肯定和尚的所在,雪夜,山洞,燃得噼啪作响的木柴,带有他体温的斗篷,还有被她抱住的时候僵硬的胸膛……
“啊,是年前,姑娘打短工赚银子那天……”张家小哥忍不住往桃花胳膊上看了一眼,这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柔软的姑娘,没想到力气那么大……
桃花急道,“然后呢?张大哥,你把跟和尚说的话,还有他说的话,你们当时什么情形都跟我说一遍,我有急事,麻烦你了!”
张家小哥使劲摆手,“姑娘言重!我想想啊,当时是这样的……”
这都是他不知道的,他又想起她慌乱不可置信的眼,她说,你都没有听我一句解释就判了我的罪?
所以她真的去赚银子了?
张家小哥又说,“听说医馆出事了,说起来可能真是报应,那天我还看到他们欺负桃花姑娘!”
欺负……她?
后来他像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她没了踪影,他下山,听说医馆一家三口中毒死了,没人提起粉衣裳的姑娘,没人提起那天那血。
是他疯魔了?幻想了不存在的事?
直到他遇到个年轻男人,他认得那男人,姓张,她提过的,是个心地极好的人。
“搬走?为什么?不,先不管为什么!他去哪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张家小哥指指后山,“好像搬进山里了,我也不太确定,只听村里有人说在后山见过他……”
“后山。”桃花喃喃重复,脑子里一下闪过什么,道谢一句转身就要走,张家小哥心里一急,喊:“桃花姑娘!”
他清楚的看到她的慌乱和不可置信。
他没后悔。
她怎能对生命如此轻贱残暴?
他记得清清楚楚,穿着粉衣裳的姑娘,踩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她似气急了,攥拳皱眉,咬牙切齿,
他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个模样,她惯常爱笑的,菜炒糊了讪笑,吃光了点心讨好的笑,更多的时候是围在他身边,跟他说今日所见所闻,她似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好奇,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兴致勃勃,可就是这样的姑娘,踩着浑身是血的人的时候,眼神暴虐乖张。
他不怀疑他若没出现,她会要了那男人的命。
山路难行,她走得却很快,却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并不在山洞。
和尚正在捯饬菜地。
菜地是新辟出来的,地里尚有乱石,他蹲在地上仔细的把小石块捡出去,这一块地,原本想种药草的,可那药草到了手边,却没能……采摘回来。
在张家小哥一番话里,桃花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番话听完情绪五味杂陈,只一个念头强烈,那就是,她迫切的,恨不能现在就见到那个和尚!
她要亲眼看一看他见到她的表情!
听他说懊悔和对不起,看他眼里的歉疚和温柔……
他愣了那么一下,不知是因为不止他一个还记得她在医馆的事,还因为……这欺负两个字。
“那老板真是过分了,非要高价卖药不说,我亲眼见着桃花姑娘给了银钱,结果对方不认账了,非说钱没给他,又拿出一碗茶,说她喝了才成……”
不认账,茶……
张家小哥说,寒天雪地里她给扛麻袋赚银子,几辆车的货,她三两下给抗完了。张小哥说,“大师,我后来打听了下,那些人把桃姑娘坑了,给的她银子太少了!”
是了,她下山之前他嘱咐过,要是对方不肯卖她回来便是,她当时边走边说,那我就多给钱呗。
她身上才几个钱?
“啊?”
“还有件事,我是说,关于长留大师,我突然想起,他搬走之前下山过一次,我跟他问起……不,无意间提起过、提起过姑娘,不知为什么长留大师脸色……脸色大变,要我说清楚当时的事……”
“当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