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油彩妆面，让艾常无数次记起艾申死去时凝固的表情。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艾申生命最后想的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趴在弟弟冰冷的尸首上，失声痛哭，犹如一头遍体鳞伤的幼兽哀悼自己逝去的伙伴。

[老哥，请你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艾常抹掉眼角的泪水，决心好好活着，带上弟弟的份。

“老哥你好烦，我想睡觉。”

“不行！等我们离开这里，你才可以睡，现在别睡！”

“……老哥，请你活下去吧。”艾申注视着艾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假如我们都死了，那爸爸妈妈真的要伤心死了。所以，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唉，我不信。”弟弟拉长声调回答，“他们看到老哥你，肯定会忘记我。”

“不会的。我们长着同样的脸，怎么可能忘记你？”

“我跟你长得一样，所以他们才认不出啊！整天艾常艾常的，我叫艾申好嘛！”提起往日之事，弟弟表示他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一切不得而知，因为当事人早已久眠于地。

后来，艾常成长为一位声名在外的大师，可这份对弟弟的疑惑始终埋在他心底，最终唤醒了沉眠于精神海深处的“弟弟”。

——那是继承他内心执念的“弟弟”。

人迹罕至的山林，居然没有一头野兽现身结束两兄弟的性命，令他们得以苟延残喘。但这份幸运时至今日，也将消耗殆尽——双胞胎中的弟弟快死了。

“老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弟弟掉进大坑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此时更是虚弱地连话都说不清楚。

“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哥哥抱紧弟弟，想捂暖弟弟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怨恨？

苦闷？

还是悲伤？

弟弟的死供给艾常足够的动力和能量，使他得以走出山林，逃出生天。

他回到父母身边，听从他们的安排拜师学艺，变成一位给他人带来欢乐的小丑。可是，父母并没有意识到，这条道路对于艾常来讲，真的合适吗？

答案是否定的。

“艾申……？艾申？”

艾常试探着推搡弟弟的身体，却始终没得到反应，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艾申死了。

他的弟弟，死了。

“对不起。”哥哥果断道歉。

“即使道歉也没用，我不会原谅你的。”弟弟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听不清。

“艾申？”哥哥使劲喊着弟弟的名字，“醒醒别睡！”

弟弟半睁着眼睛，眼底一片浑浊，许是人到尽头格外脆弱的缘故，他说出心里对哥哥埋藏许久的嫉妒：“老哥我好讨厌你。如果你不在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无视我了吧？明明都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却总是只关心你，爱护你。”

“偏心真的好讨厌啊！”弟弟抱怨道。

哥哥缄默半天，勉强安慰一句：“你活着回去，他们就不会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