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上个星期慢慢悠悠地在我家厨房里切菜,在剁菜咚咚咚的声音中,我靠在厨房的门上悠闲地告诉他,我想吃酥酥脆脆大炸鸡。
他解下围裙白了我一眼,给我端出一盘大阪烧,他做的很像仓鼠窝里堆成小山的木屑。
他似乎胃口不佳,说不定也是嫌弃自己的大阪烧卖相不佳,没吃几口,再三犹豫后放下筷子。
我又看不见了。
我只记得我丢掉了记忆后来到米花町,姐姐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我躺在**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口齿不清地在电话那头问她是哪位。
气的她在电话那头大骂我是白眼狼王八蛋,并叫嚣着要把我弄回英国,然后啪得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我拼命挣扎着扭曲着想要反抗,就算手脚被绑也阻止不了我强烈的反抗心。
在我的努力挣扎之下,捂着眼睛的丝带被我一蹭不小心微微地歪了一个角。
这说明我既不能吃零食,也不能看电视,也不能逛街逛超市,连看购物直播都无法伸出手一二三下单。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这限制的可是我简单的快乐啊!
“哒咩!”我愤怒地拒绝了他,“你就是想把我拐去做996的模特工作罢了!你妄想!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你下贱!”
“抱歉…恐怕不行。”对面的人说道,“养花养鱼都可以,但是小零食不能吃了。模特需要保持身材…”他停顿了一会,像是怕我会因此拒绝一样,飞速地补充了下一句,
“但是真的很简单的!只需要每周跟刘老师跳一会毽子,再跟帕老师坐几个深蹲,就没别的工作了。”
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应该是发现了我的脸越来越黑了。
“据我所知。”黑衣人说,“你的工作是一名法医,工作辛苦而且工资不高。如果给我当模特,我许诺你不仅能够得到比庄园的宝藏更有价值的财产,而且不需要工作,只需要坐着给我当模特就够了。”
乍听上去似乎很诱人的样子,只需要坐着,连思考也不用,而且钱多到花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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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的语气明显和刚刚冷漠的情况不同,他的声线上扬,心情很明显有些愉悦,因为他对未来的畅想而愉悦。
我突然感觉到脊背有一股寒意腾空而上,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对面这个人。
对面的黑衣人犹豫着,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不是小厨房……我……
我其实是想让你做我的模特。”
谢谢你,下次被绑架我一定假装成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不对,没有下次被绑架。
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诶……不会你是为了拿回娜娜小姐的日记本吧!那里是不是写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看不见面前人的脸,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犹犹豫豫地回答他说:“要杀我的话你早就动手了吧,而且我和庄园里的这些人什么仇什么怨也没有……”
我本来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突然被他打断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你见过的人了啊。”
我被束缚着双手双脚,只能仰面借力往后一倒,仰躺着地面上。
“请问这里有电视剧和小零食吗?我在这里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吧,很无聊的,就算是听听声音也可以。”
我感觉对面似乎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又缓慢地说了一句抱歉:
像放慢镜头一样,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有血液散落漂浮在空气中, 头发不受地心引力控制地向上飞舞, 在梦里我又一次倒地,天旋地转,抬眼间看见一抹银色的头发在眼前一晃而过。
“真没用啊。”他说,“不如去死好了。”
“我真是受够了。”我似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这样的日子爱过谁过吧。”
我要报警!这里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真的能报警就好了……赶快让松田阵平开着滴嘟滴嘟的小警车前来解救我,顺便往这个绑架犯脸上踹上两脚,再薅秃他的头发。
黑衣人先生鉴于我之前随意解掉绳子逃跑的前科,这次不仅上了钢丝绳来绑我,还非常“贴心”地拿出一大捆胶带,把绳子的每一个连接绳结捆成了一个□□花。如果我没被绑架的话,说不定真的就坐在房间里吃酸奶□□花呢。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让你的手感觉到了疼痛。”黑衣人迅速应答,就像回答今天星期几一样稀松平常。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我大感意外,现在黑衣人也需要培训礼仪再上岗了吗?
接着我感觉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找什么东西,没过一会,又有冰凉的触感贴上了我的手腕。
为什么有人在说这种暴力的话的同时,还能使用礼貌的语气词啊!
我很想趁着现在手脚没有束缚,奋起反抗,踹翻这个表里不一,人面兽心的家伙,踹的他断子绝孙,然后飞速逃出这个鬼地方。
但是我还有那么一丝丝理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也不知道这间房间究竟在哪里,如果出门外面是远古丛林,那我也无路可逃,只能等死。
不过除了手和头发,我被你的木棒猛烈敲击的头才是最痛的好吗!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哇。
我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又变回了睁眼瞎,重新回到黑暗大陆。
此刻我只能尽力回忆刚才对面的黑衣人绑架犯的声音,企图从声音里找到一点线索。
他的声线有些熟悉,但是因为他偷偷刻意改变了的缘故,我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听到过。
“没…没事,下次别拉了。”
说完这话我自己都开始吐槽了: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呀!对面可是敲晕我的大坏蛋诶!还有“下次”,我真心的恳求别再有下次了,我的后脑勺承受不住三次打击。
被放开的我坐在地上,渐渐适应了灯光,想要尝试睁开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在一点点透进来的亮光之下努力辨认眼前的人。
我天天吃黑芝麻喝茶养生保养的头发,怎么可以被乱七八糟的人糟蹋!
可以忍受绑架我!不能忍受拉我的头发!
坏人!放开我娇贵的头发!
虽然我还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是他用的力气真的很大!
我能感受到衣物在地上摩擦的感觉,还有头皮被拉扯时的发麻感,令我恍惚间又体验了一回梦里的真实感受。
现在我就像一条死鱼在岸上挣扎,然后被赶海的大庆捏起来扔进篓子里,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我料错了,这里有蛇,但是没有草。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黑衣人的监视之下,我试探的样子像个小丑。
正当我把身上束缚着的绳子扔到一边,偷偷摸索着爬了两步时。
灯亮了。
我相信小兰在这里也可以解开来。
我很轻松地拉动其中一根绳子就解开了最上面一层的蝴蝶结,至于下面的死结么……
a piece of cake.
我真心建议以后的黑衣人们,没事敲晕人的时候不要乱打后脑勺, 可以用点迷药啊, 迷烟啊这种东西。据我所知,后脑勺这个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 这样你们的故意伤害罪就会升格成过失致人死亡罪,很不划算的!
当然也是为了受害者的身体着想。
可是我来不及想的更多, 就猝不及防地坠入了黑暗。
——摸鱼终结者。
谢天谢地,我的记忆还在。
我没被打成一个傻子,证明我还有逃出去的一点点希望。
我似乎又断片了,果然脑子受伤以后的记忆力确实下降了很多啊。
我下意识地就开始思考:
诶,今天的我,失忆了吗?
“快快醒来啦。”
我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了,头痛欲裂,特别是被木棍敲击的部分,痛得快要裂掉了。
带薪休假的代价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回头,对我粲然一笑:
“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无间道卧底大战哥斯拉》。”
“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在梦里的他说话也那么不清晰。
接着他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电话里说有个炸弹在居民楼里,紧急任务马上出动。
我不知道我的脑袋和我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自从第一次为了救松田阵平把脑子摔伤, 摔成脑震**就不说了,记忆还丧失了一大半,最后连拯救他过程丝毫想不起来, 留给我的纪念就只有抽屉里来自警局的见义勇为红色大锦旗。
时隔几年。
他支支吾吾地问我:
“理子……”
“嗯?”我一边咀嚼地像只小仓鼠,一边迷迷糊糊地抬头回应他。
后面她怎么又放弃把我押回英国了?
我再也没想过。
梦的最后,我模模糊糊又看见了松田阵平。
而且他恐怕不知道,我的法医工作一点也不辛苦,我乐在其中,我快乐得很!
“乖孩子不应该骂人的。”对面的人听到我的话,猛然站起身,气息有点急促,“看来我得把你的嘴封起来。”
漏!把嘴封起来就吃不了东西也骂不了人了,我不同意!
刘老师,帕老师……
我在米花町做法医的时候,可是能从早睡到晚的啊!我遇到的只有周公周老师。
而且你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做模特需要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这个家伙似乎摸透了我的想法。
而我竟然可耻地犹豫了!
“模特…可以看电视养花养鱼吃小零食吗?”我试探着问道。
他冰冷的木仓管抵住了我的额头,但是一双手伸出来,抓住了它。
我看见很久很久没见过的姐姐费力地把半晕的我拖走,我的后背在地上拖行,火辣辣的,鲜红的血迹拖成了一道很长很长的轨迹,真是狼狈呐。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似乎……对艺术很狂热的样子。
他不会是……不会是一个艺术疯子吧。
“我不干。”我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对他说,“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而且非常满意,并不打算辞职。”
要不是我现在被束缚着手脚,我真想揉揉我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
“模特。”他解释道,“你来做我的模特,让我给你画像,为你做人偶,为你做雕塑,我们一起成长,一起成就,一起享誉世界,就像汉斯先生和娜娜小姐一样。”
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在我身上究竟有那一点值得被人费力绑架的,我每天除了逛逛庄园就是巡视小厨房,半点要找宝藏的意思也没有,一整个与世无争大咸鱼,想不通能和别人产生什么值得费心绑架的冲突。
我感觉到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是摇了摇头:“什么…日记本?噢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难道是因为我对小厨房的要求太多了吗?”我嘟囔着,“我得罪的似乎只有小厨房了。”
对面的人似乎是发出了一声轻笑,“还挺聪明,但是……
我不需要聪明的女孩。”
我感觉背后一凉。
“抱歉,恐怕你在我这里再也不能吃冰淇淋了。”
“为什么!”我突然受到刺激,躺平的我腰一用力就坐了起来,“难道你绑架我就是为了虐待我的吗!你好狠的心呐!”
“你觉得我把你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你没有怀疑过我要杀你吗?”对方问我道。
这下子真的是结结实实,完全挣脱不开了,神仙难救。
算了,与其想那些根本没有可能的逃跑方法,不如就地躺平,起码躺平比反抗还能过的舒服一点。
“我不跑了。”
妈。的。
这次是钢丝绳。
……
而且我也没有小兰一样高超的武力,要是一脚没踹翻黑衣人,反而不小心站不稳摔倒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我放软了语气,企图寻找一点回转的余地:
“可以不用麻绳吗?麻绳捆的我手疼。”
“那么现在,你还要把我重新捆起来吗?”
黑衣人先生应该早就看见了被我挣脱掉的大粗麻绳,所以才会赶紧来制裁我。
“不好意思,我会把你继续绑起来,防止你继续逃跑。”黑衣人的声音很是诚恳。
但是我意识到这人一定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平时假模假样的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因为不想被我认出来,才故意改变了声线。
不过不同于电视剧里出现的绑架犯,这个黑衣人非常的冷静克制,甚至可以说非常有礼貌。
他甚至还向我客客气气地道歉,就像一个温柔的绅士,他说不好意思,把我的手和头发弄痛了。
在被砸晕的这段大脑宕机的时间, 我开始不受控地做起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梦来。
那些伴随着上次的坠落事件消逝在记忆海洋的点点滴滴, 似乎就像河面上不停浮浮沉沉被鱼咬着的浮漂一样, 显现…又消散,光点般冲击着我的大脑皮层, 我想伸手抓住,但它们又从我指缝间溜走。
我看见一双墨绿色的瞳孔,从狙击木仓的瞄准镜里透出来,子弹穿过滚烫的木仓管, 摩擦着空气,从我的瞳孔里映照出来,慢慢放大。
可是我才刚看到一个鞋尖,有一双如蛇般冰凉的手缠绕了上来,他的手附上了我的眼睛,黑暗又重新淹没了过来。
他不让我看清他的脸。
接着,一块黑色不透光的丝绸质地的布料一层一层地蒙上了我的眼睛。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人竟然真的听从了我的话,他像是真的感觉很不好意思一样,突然松开了手,让还没有撤力的我差点又摔一个大马趴。
“对不起。”我听见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说,“我不是有意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绑架我的黑衣人竟然比我还快道歉,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下意识地说:
我一边暗暗抱怨自己的倒霉运气,一边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我的另一侧头发,用力和对面的人对抗。
我精心保养的头发此刻已经化身为拔河比赛中的绳子,就差往上面挂个红色飘扬的旗子了。
“不要拉头发!会脱发的!”我心疼我的头发,忍不住大叫起来。
突然的强光打来,照的我睁不开眼睛,短暂地失明了几秒后,两眼一瞎看不清面前的事物。
我抬起手稍微遮挡了一点强光,心里已经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了。
正当我因为强光而停滞了脚步之时,有人突然粗鲁地扯过我的头发,不顾我的挣扎,强硬粗暴地把我拖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只不过这几根粗糙的绳子绑的我皮肤都有一点磨皮,变得红彤彤了,这令我看起来有些狼狈。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打算在黑暗中先探探路,趁机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去。
虽然不知道神秘的黑衣人绑架我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但是跑出去还是比较安全的一个选择。
但是我在黑暗里摸瞎的时候发现,我的双手双脚都被绑架犯用大粗绳子牢牢地捆住了,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再绑上一个大大的死结,还很富有艺术感的又打上了一个别致的蝴蝶结。
…我从来没见过打蝴蝶结的绑架犯,还挺有少女心。
感谢蝴蝶结,感谢绑架犯的少女心,它让我的密室逃脱计划变得容易。
松田阵平?
——我的怨种朋友。
安室透?
我不太清醒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醒来。
我迷迷糊糊地试图回想刚才的梦——
什么来着?
我恍恍惚惚的,但是总感觉事情的进展不应该这样。
然后他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吓得我眼睛反射性一眨:
“傻瓜。”他说,
他匆匆忙忙地捡起外套跑出门。
临走前我才艰难地吞下嘴里的食物,问他:
“愿意什么?”
我的后脑勺又在此地遭遇了巨大危机。
黑衣人拿着木棍袭击了我, 不多不少,正好敲在了上一段伤痕的地方,二重伤害double kill。
我痛到晕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