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是碰运气，按高阳的说法，修行者炼化入体的法宝，九成九会因为修行者的死亡而化作灵气返回天地，只有某些古怪仙阶神器，才不会随炼化者死亡消失。

刚刚萨镇海所用的镜子明显比较高阶，他才强忍生理不适，好在运气不错。

镜子刚从萨镇海体内取出，便骤然变大到两个巴掌大小，镜面如水银，光滑平整，光可鉴发，背面龟形钮，背钮周围饰祥云托月，下方则有竹林仙人抚琴观月图，上方则是六龙托日，外圈錾金铭文二十二字：光照银镜阴阳会，日月交替，魂系天地一线牵，敕令通幽。

这是高阳依《灵丹秘要》炼出的中阶丹，没有治疗功效，唯一效果便是充饥，主要用来帮炼气士辟谷。

早期仙家战争时，这种祝余丹通常用作后勤补给，也被山上戏称为“兵粮”。

身上那只龟壳也不会醇化这种丹药，里面基本没有灵元存在。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长时间。

顾重山再次醒转过来，这一次是被饥饿折磨醒的。

醒来时，肚皮已经瘪得几乎贴上了背脊骨。

——七彩祥云的山巅，仿佛有仙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无比熟悉，仿佛是镜子里面自己的眼睛。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袭蓝袍，头顶五岳冠的道人突然回头，瞥向自己，眼神中笑意盎然。

他有很多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快速掠过，快得根本看不清……

这条河就是。

阵枢很可能就在乾坤袋里面。

顾重山却无可奈何。

纯粹真元的悲哀，武道修行者的无奈。

顾重山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滑坐在地。

潮湿的地面上已多了点点血花，鲜艳如三月里的映山红。

无数细细的黑色线条从他手上延伸出去，刺入地上的两具尸体，贪婪地吮吸着他们体内的精华。

他又不是能炼五行气的法道修士，无法使用，只能小心收回乾坤袋。

洞中极其阴暗，地下暗河水流湍急。

河边系泊着一条小船，船上画满符纹，显然这种符纹需专用阵枢才能使用。

肚子一饱，手脚也稍微有了些力气，但体内真元耗尽，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他想修行万流归阳和炼剑也无法办到。

身上灵元丹已经彻底没了，最后半颗消耗在向傀儡师出剑之前，地母钱也只剩二十几枚，尚未醇化过，马上拿来用太过浪费，此时一半躺在龟壳中。

他慢慢来到萨氏父子尸体旁，从两人身上搜刮出两只打不开的乾坤袋，外加那把品级不低的黑伞，又用棍子上的三寸锋，剖开萨镇海的基本干枯的身体，好一阵翻找，终于从左下腹翻出了那枚比黄豆还小的银色镜子。

令人欣喜的是，黑棍子里飘散出来的黑色丝线似乎帮他的骨头全部拖回了原位，也帮着缝好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只不过缝得歪歪扭扭，皮肤上像爬满了一条条长长的毛毛虫。

真元几乎消耗得见了底，四肢瘫软无力，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乾坤袋里面祭出一枚祝余丹吞了。

听说人死之后，一生所有的画面都会在眼前展现，不知道现在是不是那种情况？

顾重山缓缓闭上了眼睛……

……

虽说无法使用阵枢驱动符舟快速离开，但乘舟顺流而下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有河，就一定有出口。

他的判断确实没错，不过他也忽略了一点，地下河的出口也有可能不在地面。

这个过程也就一瞬。

然而在顾重山眼中却变得无比的漫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流逝变得异常缓慢。

眼前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