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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2页)

“想问就问,看你憋得那副德性,都快要炸了。”唐一一说,“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哭过了就好多了,还怕我拔出把刀子来抹脖子不成?”

“你好像变了很多,但有些地方还是没变。”蓝天潢笑了起来,“这些年里,就没有能让你心动的男人吗?而且唐家一向最重视联姻,也没有逼你成亲吗?”

“谁敢逼我?”唐一一把眼一瞪,“我早跟你说过了,身为唐染的女儿,在很多事情上确实能得到不一般的纵容。我不想嫁人,就没有人能逼我。至于心动的男人……我倒是想,但总也遇不到合适的,有不错的又跑得太快。要不然你替我寻觅两个你们门派的英俊少侠?”

“好个屁!”唐一一突然抛开了脑子里的种种预案,肆无忌惮地流下了眼泪。蓝天潢身后的随行弟子们惊诧不已,不明白这位扬名江湖的唐门女侠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唐一一早已不用亲手去挖毒虫了,她的身份已经不一样,需要任何制毒的原料,向下面的年轻弟子们发布命令就可以。所以现在,即便是和蓝天潢走在山间的丛林里,她的双手也始终干干净净,指缝里没有一点泥。

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刚才哭一场是有好处的,眼泪流过了,某些郁积已久的情绪似乎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随着泪水被带走,蒸发在长街的青石板路面上。她过去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和蓝天潢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心平气和地讲述自己的生活,但这件事现在确实发生了。可见爱情这种东西,疼痛的时候好像要死要活,好像在心上挖了一个窟窿永远也填不上,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的威力。时间慢慢走过,不疾不徐,把心间的窟窿马马虎虎随手填上,把世间的一切色彩都浸得平庸苍白。

由于蜀道崎岖难行,宾客们很难掌握精确到达的时间,所以唐家堡从婚礼前十天就开始开放外堡迎接来客,凡是来参加婚礼的武林人士,一律可在外堡免费住宿,前辈耆宿们则被恭迎入内堡的贵宾楼。唐一一所做的主要的事情,就是帮忙迎客,因为她这些年在江湖上频繁走动,声名卓著,许多大帮大派里有名望的人物都和她相识。她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些迎来送往的虚情假意,但做起来一定是分毫不差礼数,让每一位来客如沐春风,觉得能得到大名鼎鼎的唐一一女侠亲自接待是十分有面子的事。

婚礼前两天,蓝天潢来到了唐家堡。他并没有携夫人孩子同行,是因为夫人已经怀孕五个月,不敢让她在蜀道上来往颠簸。蓝天潢在一年前接掌了掌门之位,无论武功还是威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足够的高点,许多人谈起他来,直接就许为当今武林第一人,不需要再加上“年轻一辈”之类的前缀了。

当远远看见蓝天潢踏上贯穿外堡的那条长街、向着内堡大门走来时,唐一一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这一回躲不过,两个人终究还是需要见面。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切自然,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记住,一定要赶在就位之前完成,等到那个人坐上位子了,就不好下手了。”来客说。

周元笑了笑:“我办事一向规划缜密,你只管放心。”

原来如此。唐一一这下子听明白了。她想,周元这厮真是好狠,而且心机如此阴毒,竟然和其他人勾结起来交换杀人,这样更加不容易暴露。不过他再阴毒也与自己无关。现在确定了这只是周元为了除掉自己的兄弟们所布的局,而并不是齐修在出手,唐一一很是失望,对于两人所谈的还要杀掉一个可能会“就位”的人,也并不想多管闲事——天底下的恶徒如此之多,除了齐修之外,大概也不会有别人会愿意费力气去挨个铲除他们。那个还没踏出唐家堡的大门就开始幻想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十七岁的唐一一,早已消逝在一去不返的岁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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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川还有一句俗语:一根偷油婆,背后串一窝。偷油婆者,蜀地方言中的蟑螂也。黄其略是一只被唐一一看见了的蟑螂,但在整个武林中,还有多少这样的蟑螂,她根本无法估量,并且这样的估量也毫无意义。因为过往遭遇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她举一反三地得出结论:整个江湖就是一堆搅在一起的乱麻,每一根麻线都相互勾连,共同维持着一个光鲜堂皇而又脆弱腐朽的生态。

“一一贤侄近年来声名鹊起,已经是人人敬仰的女中豪杰,唐门的人才如雨后春笋,可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得羡慕啊。”黄其略这句话像是在对唐思贤说,又像是在直接拍唐一一的马屁。

她也看清楚了为什么来人的脚步那么重,因为这个人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从麻袋的轮廓看来,里面似乎装了一个人。周元开门把这个人迎进去,唐一一从瓦片的缝隙里看到,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看外表苍白瘦削,像是身有疾病,力气倒真不小。

来客把麻袋里的东西抖出来,果然是一具尸体,不过头颅被黑布蒙住,看不清面目。

“喏,这个就是杀害你三个兄弟的凶手。”来客说,“他虽然成功杀害了你那三个兄弟,但是却死在你的手里。从此以后,松江府就由你一个人独霸了。”

蓝天潢笑得更加大声:“我们门派嘛……英俊的少侠中侠老侠都是有的,但是没有哪个跟得上你的步调,都会被你嫌弃的,我还是不要祸害他们了。”

唐一一也跟着大声笑。她忽然意识到,在今天的一哭一笑之后,她和蓝天潢之间的种种过往,就算是打上一个结了。她不知道蓝天潢娶妻之后还有没有惦记过她,有没有像她这样偶尔在深夜想到对方就辗转反侧,但这也似乎不太重要了。大概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不断被打磨,把所有**在外的刺都磨回到灵魂深处,最后留下一副看似无所谓的外皮。

傍晚时分,丹麓门的掌门人黄其略也抵达了唐家堡,黄其略不仅是名门大派的掌门,还是上了年纪的武林前辈,所以单是由唐一一去迎接已经不够分量了,必须唐思贤亲自出马。这样也好,唐一一可以少说很多话,她很担心万一和黄其略说多了,会掩盖不住自己鄙夷的情绪。在她的心目中,黄其略曾经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大侠,一个正义的化身,但在经历了齐修的事件之后,这样的正气变得好像一串发霉的香肠,刮去霉斑之后,似乎也还能入口,但想起来就会觉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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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蓝天潢的描述,他现在的生活还不错,尽管掌门事务如排山倒海般日复一日地压过来,比起过去少了很多自由,但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皇甫思嫣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儿子虽然淘气,可爱起来的时候也能让人心里瞬间变得柔软。现在他努力做一个好掌门,一个好丈夫,一个尽可能抽出空闲的好父亲,尽管那个“第一人先生”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他却反而不在意了。

和我父亲有点儿像,唐一一想,但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唐染婚后的幸福生活实在太短暂,说出来未免有点不吉利。她只能在心里比较着,想象着父亲当时的心境,猜测父亲到底是更爱那位初恋的江南雷霆帮的女人,还是更爱后来由家族选择的妻子。又或者说,人到了那个地步,爱与不爱的,也就慢慢淡了。无非都是身不由己的生活。

她在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样说出第一句话。是公事公办地代表唐门欢迎翠峰剑派掌门人光临?不妥当,太过生硬,太着痕迹。是直接开那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玩笑“你现在终于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先生啦”?也不大妥当,有些太亲昵,就好像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透出一种强撑的虚伪。是问候夫人和孩子?仔细想想更加糟糕……

正在乱作一团拿不定主意,蓝天潢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四年不见,蓝天潢不再是从前那个锋芒毕露的青年俊杰,而是一位名门大派的掌门,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未出生——的父亲,相比过去,他的衣饰更加考究优雅,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眼角隐隐现出了一些苍老,眼神里也多了一点点疲惫。

“这几年过得好吗?”蓝天潢用温柔的语调问。

唐一摇摇头,感慨自己浪费了四天时间,悄无声息地离开,在客栈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然后踏上了回川的旅程。给唐莹的礼物也没有空闲去细细挑选了,只能随便买了一些价格昂贵的丝绸,花不了心思就花钱吧,她想。

转眼到了年底,唐莹的婚期到了。虽然她不可能接掌掌门之位,但毕竟是唐门现任掌门嫁女,婚礼的规格自然不同凡响,除了和唐门有宿仇的之外,各种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纷纷前来,唐家堡变得热闹非凡,把主管各种杂事的唐门总务、大管家唐吉累得死去活来。好处在于,这一次,他至少不必在累得死去活来的同时又气得死去活来——唐一一小时候专业和唐吉捣蛋,尤其越遇到大事越不安分,每每让这位心力交瘁的大管家感觉血管都要炸掉。但现在她已经是唐门的门面之一,身份不同了,加上成婚的又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收起了往常对这些俗务的不屑,跑前跑后地帮忙,让唐吉无比欣慰。

“狗日的小瘟丧终于长大了。”唐吉慈爱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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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满脸悲痛:“唉,我得好好的给这三位好兄弟做做法事,感谢他们从此不会再从我手里分享什么了。”

送尸体的来客说:“你的事情我办好了。我的事情,你也最好抓紧。”

“当然了。互惠互利嘛。”周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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