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子,再装神弄鬼,信不信我屠了你满门。”幽冥老鬼气得青筋暴起,威胁道。不是他不想杀人立威,实是这些人有他们所顾虑。自来到清灵派,众人皆感此地,处处看不通透,光屁股的小娃娃身上,有大道气息。一些门徒几无修为,却与大道之气分外契合。还有一人一副书生模样,吟诗作对、引酒高歌,竟也有天道气运环绕其身。
别看幽冥老鬼叫嚣得厉害,真让他动手,他真不敢下手。修为高深后,对望气一术皆有涉猎,对天道更有了深深的敬畏之心。先不说杀这种亲近大道之人,所承因果。就那五百年一次的天劫中,也会令险阻提升。
一月前,各派中不问世事老怪,被那神秘漩涡所吸走,余下皆陨落天道大劫之中。那天地之威,看得一众高手至今心胆皆颤。而更深一层,那传承人段千壁,也一路狗屎运不断。不但一路逃脱,就是被抓,也会莫名消失,要么就是被莫名神禽救走。最主要一点,这小子似乎拥有不死之身,打杀不死。如若结下死结,谁又知他以后,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玉金霄。
群雄见到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叹的倒不是此人修为,这壮汉修为不过炼气中期,是这群人中最为低弱的;令众人惊叹的是,此人身高体阔模样,简直世间少有。更有明眼人,看出此人一身横练的外门功夫,已达极致。若非刻苦勤修,定是天赋异禀,看他模样多为后者。此人若在世间,定为沙场一员悍将。
此时,群雄心中不由得疑窦丛生。清灵派千年前横行与世,后挫败于玉霄宫门下。掌门身死,弟子叛逃。灵山被毁,传承断绝。自此,一蹶不振,沦为未流。本以为,此派终会被历史掩埋。却不想,来到此门派后,处处皆透着诡异。门下弟子虽人数不多,修为也不高深。但这些人面对众多高手时,却个个神情自若,毫不畏缩。更有几人,根性极好,若在他派,有庞大资源培养,定为中坚力量。最令人看不透的却是掌门清灵子,虽修为不高,但身边大道之气浓郁,一身道骨仙风像极了神仙人物。若非显露的修为过低,众金丹强者几以为,此人是一方大能。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清灵子忽厉声道:“劣徒,怎可如此乱说。快与幽冥前辈赔罪。”
清灵子闻言呵呵一笑道:“人不在这,贫道也无办法,要打要杀,只能随众位高人了。”
“你!”无忧子听后,不由一阵语塞。
见到无忧子语塞,清灵子轻笑一下又道:“贫道还有一事不明。我那徒儿,到底欠了各位何物?”
画作之上,是一楠木匾额,上书三个苍遒有力大字,“清灵殿”。
“清灵子,我看你还是交出,你那徒儿为好。”刚刚还在张望的无忧子,转瞬一脸杀气地打破沉默,厉声喝道。
“无忧大供奉,勿急。我那顽徒至今不见回山。他那性子最为顽劣,常常无故失去踪影,有时一年半载也不见其人。大供奉若是不急,可在小派小住几月,待那顽徒回归,定绑送于无忧大供奉帐下。”
“老铁。说,谁伤了你,我写书写死他,让他千古骂名。”一白衣书生一甩手中扇,恨恨地道。
一穿红色肚兜小娃娃,一头扎进人群中,奶声奶气地道:“塔塔师兄,谁打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打他。我刚练好的铁砂掌呢!”说着,还晃了晃粉嫩的小拳头。
一众群雄看着这帮怪咖,不禁一阵大笑。众人心中暗道:“此门之中真是一众奇葩,不怪能出段千壁那种货色。”不过,几名金丹老怪却心中一阵不安,虽幽冥老鬼那一掌并未用全力,但威力亦不可小觑。按说以炼气修为,虽不至命,也应打得重伤不起。怎会吐了口血,再次起身。
“劣徒,住口。”半晌后,清灵子突大声斥责道。
“师父。”铁塔对清灵子躬身一礼,一脸委屈。
幽冥老鬼铁青着面皮,恨恨地道:“好好好,真的很好。真拿本座当病猫不成。”话音刚落,一道黑光闪过,幽冥老鬼一闪身来到铁塔近前,抬手一掌正印到铁塔胸前。“嘭”的一声炸响,一道高大的身影飞射而出,撞到清灵殿正堂大柱之上。“咔嚓”一声,两围粗的金丝楠木大柱断为两截。大柱折断后,这个高大的身影并未停歇,继续向后飞去。真撞到下一根大柱时,才停了下来。
破旧的清灵殿上,一群服饰各异的人,坐于大殿上两排茶桌上。一身金袍的无忧子,有些烦躁地张望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大殿。根根粗大的殿柱,朱漆陈旧脱落,露出斑斑驳驳的原木锈色。几处干裂开的口子,如斧劈刀砍一般,为世人展示着岁月的痕迹、侵蚀。梁柱、匾额上的鎏金早已脱落,露出黄黑的旧色和依旧残留的星星点点金痕。横梁上,那些曾经镂刻着的精美花纹、漆彩,要么被虫蚁咬食得全无痕迹,要么脱落得不成样子。这些记载着往昔富丽堂皇的修饰,随着清灵派的没落,渐渐消失无踪。
皱了皱眉头,无忧子望向坐于正位,一身白袍的老者。此人修为不算高,不过筑基中期。被一群金丹强者冷眼盯视,却依旧坦然自若。这几日来,无论是气势压迫、言语恐吓,老者皆不卑不亢,淡定从容。
无忧子视线越过老者,望向他身后中堂。那里挂着一副青山绿水图,画中一身着青纱女子,背剑立于山溪水瀑之前。琼颌微抬,遥望远方。不知她是在遥望,还是在期盼着什么。此画看似平常,却有一股惊天剑气,透画而出。那剑气含而不发,却压得各路高手,心头乱跳。刚来那几日,一众金丹修者还趾高气扬。待到见到此画,直惊得众人一阵心惊肉跳。看了几眼后,惊得那几人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盯瞧。
“幽冥掌门说笑了,我一未流小派,怎敢与众位高修面前卖弄。”清灵子呵呵一笑道。
“勿要废话,今日若不交待出那段千壁下落,定与你好看。”幽冥老鬼怒道。
“好看,好看什么好看。你个青脸鬼,一上门就乱嚎乱叫。你找我二师兄干啥?不就是贪图我师兄的传承么。”铁塔忽然高声骂道。一时间,整个大殿,静得针落可闻。谁都未曾想到,这铁塔般的汉子会如此叫骂。难道,此派真有依仗不成。众人见到此景,也不插言,皆含笑不语,就看那幽冥如何应对,好坐享渔人之利。
铁塔一手拎冒着热气水壶,一边憨厚地躬身应道:“徒儿晓得了。”起身后,铁塔扬声问道:“哪个是‘幽冥前辈’那小老儿,铁塔给你赔罪了。”一声大喝,响若洪钟,直震得众人耳中一阵嗡鸣。
“找死。”幽冥老鬼闻言,咬牙恨道。青色的面皮,变得愈加青黑一片。
“幽冥掌门,小徒生性鲁莽、一根筋。说话口无遮拦惯了。万望幽冥掌门,勿与小徒一般见识。”清灵子起身赔笑道。
“啪”一声脆响,被一掌拍得翻飞的茶杯,掉落地面摔得粉碎,四下飞溅的茶水,阴湿了一片地砖。满面晦色的幽冥老鬼,一拍右侧茶几,站将起来。指着清灵子鼻子,喝问道:“老小儿,勿要扯谎。那段千壁自二十余日前,就从太清无极山回来了。算下时日早应归来。说,你到底把他藏在何处?”
“幽冥尊者,是嫌茶凉了吗!”清灵子含笑道。随后,清灵子对门外喊道:“铁塔,与幽冥掌门上茶。”言罢,又转头看向幽冥老鬼道:“幽冥掌门,可是嫌茶凉了,让小徒再与您续杯就是。”
未待幽冥老鬼回应,一丈余高,身着一件粗布汗衫,浑身肌肉虬龙盘错的壮汉,在一阵“咚咚咚”沉闷声中,大踏步走了进来。虎步前行间,大殿的地砖都颤了起来。只见黑塔般的大汉,一手拎着水桶般大小铜壶,一手甩着一把汗巾,瓮声瓮气地道:“师父,哪个找茶吃。”
“休要多言,我今天就要看到段千壁,否则,哼哼!”
“大供奉,这就强人所难了。”
“难为你,又如何。”
“幽冥,是不是这几日在这里青菜素果,吃得手软。竟连一个炼气小子都对付不了。”正在清灵殿上乱为一团时,一声讥笑之声自殿外传来。随着这声讥笑,一行白衣人漫步走入大殿,却见这一众人等,男子俊郎,女子如花。一身纯白衣料做工精细,边角处绣着金丝玉线,显得华丽雍容。为首一人白发飘洒,面色红润,一双长长寿眉搭于眼角处,真是好一副道骨仙风。
“白云风,又是你。想打架直说,说这什劳子歪风怪话。”幽冥老鬼怪眼一翻道。
“铁塔”清灵子急呼一声,闪身来到铁塔面前,一把扶起后,痛心地问道:“铁塔,伤到哪里了。”
“哇!”铁塔一口鲜血喷出,喘息半响道:“嘿!师父,铁塔无事。这老小子年纪大了,手软。打在身上和挠痒痒似的。”言罢,铁塔竟打扫了下身上灰土,站了起来。
“师父、铁塔师兄。”就在清灵子查看铁塔伤势时,门外众弟子听到清灵殿内打斗之声,“呼啦”一下跃进大殿之内。围着二人七嘴八舌地道:“铁塔师兄,谁把你打伤了,看我不劈了他。”
那画作两侧,是一副对联。所书文字,字体清秀,笔力苍劲有力。
上联为:修仙修仙,欲求仙道先修人心。
下联为:寻道寻道,人心不修仙道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