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佛。”和尚说。

酒癫还没见过如此狂傲的和尚，竟敢称自己是佛。

“你是佛？”

“不知一个连《道德经》都背不全的道人，来我这破庙做什么？”和尚问，“是喝醉了酒迷了路么？”

“这庙是你的？”酒癫问。

“荒山里只有一座破庙，破庙里只有一个穷和尚，那么破庙不是和尚的又会是谁的？”

“和尚不饮酒。”

“做和尚一定少了很多的乐趣。”

“和尚也没有乐趣。”

“道士也懂和尚的经文？”和尚问。

“不懂，”酒癫说，“我连《道德经》都背不全。”

“为何？”和尚又问。

“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我为何不能碰？”酒癫继续问。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我此刻倒还有一个问题。”酒癫说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不可说。”

“那就说点你可以说的。”

“不要去碰那块石头。”

“奇怪么？”

“太奇怪了！”酒癫笑了一声说。

“因为只有在你知道答案的时候，才会去回想问题。”

“看来你也是一个是非不分的糊涂道人！”和尚道，“你连你要找什么都不知道，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你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我在找什么？”

“你要找的是一个答案。”

“闭上眼睛才能看清？”酒癫轻声嘀咕着，他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和尚不仅是一个奇怪的和尚，还是一个大彻大悟的和尚。

可一个大彻大悟的和尚，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座破庙里？偏偏又是在这混乱了是非的时候？他也是为玉玺而来的吗？还是他一直就在这里？

“你是来找我的？”和尚问。

被清凉寨人世代视为禁地的拐子山竟然住了一位和尚，这是让酒癫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当酒癫走进神庙的时候，和尚正盘坐在地上手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酒癫听得出和尚念的是佛门的《波若波罗密多心经》。

酒癫没有去打扰，安静的在一旁等待，等待着和尚把心经念完。

“我当然是佛，”和尚道，“这座庙是佛，庙外的荒山是佛，荒山外的草原是佛，草原外的沙漠是佛，沙漠尽头的绿洲是佛，绿洲流向的瀚海是佛，瀚海映着的蓝天是佛，蓝天缀着的日月是佛，万物苍生，往复循环，这个世界本就是佛的世界。”

“想不到你心中装下了整个世界！”

“不，”和尚道，“我只装下了一个佛。很多人一边信佛一边又问着佛究竟在哪里，其实只有当他们闭上眼睛的时候，才看得清他们要找的佛。”

“可庙里没有佛。”酒癫看了看神庙，庙里的确连一尊佛像都没有，只有一个狼头人身的石像伏在一块石墩上，石像身上缠着粗壮的铁链，铁链早已锈迹斑斑。

可这座破庙很干净，没有杂草也看不到蛛网，看来是常有人打扫。

会是这个和尚吗？酒癫暗想着。

“那和尚有什么？”

“和尚什么都没有。”

“怪不得你们和尚老是称自己为‘贫僧’！”酒癫笑道。

“没用。”

“什么有用？”

“酒，”酒癫回道，“要不要来一口试试？”

“我是佛。”和尚笑了笑回答，然后突然站起了身子，双脚跳起轻踩了下狼人雕像的石墩，灰影一闪飞出了神庙。

“什么石头？”酒癫疑惑地问，而后他突然明白，和尚所指的那块石头就是所有人都要争抢到手的传国玉玺。

“你也知道玉玺的事？”酒癫道，“它的丢失是否与你有关？”

“它既然是在这里丢的，那就与这里所有的人都有关。”

“你知道答案吗？”酒癫问。

“在你踏进破庙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答案是什么？”

“世上的每一个人，究其一生都是在寻找答案，各种各样的答案。”

“可你要找的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没有问题谈何答案？”

“也许是也许不是。”

“‘是’怎解？‘不是’怎解？”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和尚把心经念了五遍终于停下，睁开双眼慢慢抬起头看着身前的道人。

一个奇怪的和尚，一个古怪的道士，多么有趣的邂逅。

“和尚也有心事？”酒癫开口说道，“以至于把静心的经文念了五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