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知道?”
“我为何一定要知道?”
“那你为何会来这里?”
酒癫把酒葫芦打满了酒别在腰间,轻微地摇晃着步子走出房门。客人们看了看他,接着又把头转了回去。
酒癫走到客栈外的过廊,在木栏上倚着柱子坐下,然后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你这是要出门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听声音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酒癫不用回头也猜得出她是谁,因为客栈里漂亮的女人不多,除了掌柜佘美人,就只剩下峨眉的柳卿岚了。
酒癫出于本能地在尸体上胡**索了一阵,然后在尸体旁边摸到了自己的葫芦,站起身继续走向柜台打酒。
众人们纷纷围了上来,仔细观察着花有情的尸体。有人一眼辨认出了伤口,那并非是毒针所致,而是一双蛇牙印。
他是被毒舌咬死的。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是他看起来的样子。
芳草野花间,无处不留情。
他便是在江湖出了名的花有情,一生**、四处留情,但凡他去过的地方,都会欠下一桩风流债。所以,花有情在江湖里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除非那人是花有情认为于他而言毫无伤害的一个女人。以花有情的自信,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因为向来都是他在玩弄女人。
于是,花有情的死就有了第三种可能,他是被一个绝世高手的女人杀死的。
一个太过自信的人,到最后总是败在他的自信里。
“我看到的只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
“因为你摸了他的身子。”
“是么?”柳卿岚又笑,“人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会在葫芦里灌满了酒,不是么?所有来这里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既然你也来了,那你也一定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而来,不是么所以,问题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人是你。”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但你只说对了一半。”酒癫道,“我的确是要出门,但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目的。”
“那是为了什么?”
这里的酒并不好喝,甚至可以说是难喝,酒里掺了太多的水。可谁让这方圆百里之内,就这么一个可以喝酒的地方呢,酒癫无比的怀念一年前他在“烂酒屋”里喝过的酒了。
酒癫喝下整整两坛的酒才有了一丁点醉意,一大早就要把自己灌醉的也只有他了。江湖客栈里的人看不懂这个奇怪的酒鬼,他似乎真的是为喝酒而来。但每个人又知道他一定不是,没有哪个酒鬼会选择来这样一个连一坛像样的酒都拿不出来的客栈。
客栈里的人都起得很早,又像是根本就没有睡,天刚破晓,大厅里就已经坐满了人。如果有一对商人恰好在此时路过此地,并恰好又在此时进了他们常来的这家客栈,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让他们震惊的不仅是客栈的生意,还有这些住店和就餐的人,每个人在吃饭甚至去解手的时候都随身带着武器。行路的商人们,不曾见过比他们还如此小心翼翼百倍的人,似乎那些人随时都可以遇见各自的敌人。
“你呢?”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柳卿岚也笑了,说道,“我在问你问题,你却一直用问题来回答。”
“因为你的问题本来就有问题。”
“在房间里呆闷了,出来透透气,不是很正常的事么?”酒癫说道。
“可房间里的人并不这么想,”柳卿岚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凡出了客栈的人,都会被看作是敌人,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真的想透透气,还是去寻找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一个酒鬼能有什么敌人!”酒癫笑了笑,“他们想要什么东西?”
荒山里有蛇早是习以为常的事,可毒蛇爬进客栈里咬死了人就不那么正常了,因为蛇是很少去主动攻击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在睡梦中的人。
“这种人,死有余辜!”围观的一个人愤愤地说了句便离开了,众人们也很快散去。没有人真正关心花有情的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活。
尸体被抬走之后,客栈很快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新来的小伙计忙碌着跑堂的活,佘美人继续迈着娇柔的步子穿行在一张张饭桌前。
他的武器便是那把折扇,扇骨是用玄铁打造而成,薄而利。扇叶内随时都可藏有暗器,一开一合间便可取人性命,快而准。
花有情的尸体被发现在他的客房里,可房间里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他的脖子上有两道细微的伤口,伤口处已经泛黑,像是被两根毒针扎过。
当店里的伙计把花有情的尸体抬出客栈的时候,已经喝的醉醺醺的酒癫刚好撞在了尸体上,尸体被撞翻在地,酒癫也被尸体绊倒,手里的酒葫芦掉在了尸体旁边。
起初酒癫怀疑过柳卿岚,但现在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看来掌柜不只是掌柜,美人不只是美人!”柳卿岚突然感叹道。
酒癫不得不对眼前的这位女子另眼相看,他看似平常的举动,却丝毫逃不过她的眼睛。
的确,花有情并不是被蛇咬死的,酒癫摸到他身子的时候,发现他全身的骨骼都已经断了。
他是被人杀死的,能杀死花有情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绝世的高手,另一种是他毫无防备的人。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怎样的高手在杀死同样是高手的花有情时,不可能不发出任何打斗的声音而不被其他的高手们察觉。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就没有花有情不加以防备的人,因为每个人都在提防着彼此。
“打妖怪,你信吗?”
“疯子才会相信一个酒鬼的话!”柳卿岚不屑地说,“我再问一个问题,花有情是怎么死的?”
“毒蛇咬死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客栈里没有敌人,但任何一个人又随时都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敌人,因为他们都是江湖的人,江湖本就诸多理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然而客栈里似乎又有一种微妙的默契,所有人都相互提防,却又都不相互攻击,即旦随时都可拔刀相向,每个人又在尽力维持着这种默契。
但还是出了意外。
意外发生在五号房,房里住着的是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人们记得他总是爱穿一身杏色的长衫,手持一把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