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不高兴,”周凌又为甘棠斟了酒,“在把你平安送出周府之前,我都是欠你的,你可以随意使唤我。”
甘棠笑,本想说一句“不必如此”,张嘴却变成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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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凌深吸一口气:“我、我会帮你求情,但我真的没有把握救下你。所以阿梨,答应我,不要激怒我父亲好吗?我会劝说他,相信我,给我时间,我一定有办法让他放你离开的。”
“先说没把握救我,又说有办法让我走,你不觉得矛盾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昊所修的秘法,也与这个承逸有关?”
“是。”周凌说,“他说你可以帮助父亲更上一层,也可以毁了父亲多年的经营。”
甘棠冷笑:“还真瞧得起我。”
周凌的尖叫声与天边一道惊雷应和在一起。
括苍,终于迎来了今年梅雨季的第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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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周凌打断甘棠的话,“你父亲是谁比较重要。”
“怎么,”甘棠勾起一侧的嘴角,“你想套我话?”
周凌摇头:“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的身世会不会伤害你。”
一树梨花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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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醒转的时候,天色尚早,空气中还有一丝旖|旎的气味。
再转过身时,甘棠已走到他的身后:“该下雨了。”
“是……”周凌的话被甘棠堵在嘴里。
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踮着脚尖,深吻着他,一双玉手在他胸前摸索着。
长歌吟松风。霜重月华孤。
已曾天上学。飞去逐惊鸿。
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月皎疑非夜。长河没晓天。
许是真的喝多了,周凌看不清甘棠脸上的表情,只听见甘棠说:“想听什么?”
“我以为你不愿意给我弹琵琶了。”
甘棠“嘁”了一声:“我是给我自己弹。”
甘棠及笄后便被写入向云旃名下,这事虽没有在玄门中广而告之,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甘棠点点头,说:“怎么了?”
“我是说,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对不对?”
侍女收拾桌子的时候,桌上的菜几乎一口没动,倒是酒又拿了两壶来。
甘棠拿起今日周凌送她的琵琶,摸了摸琴弦上的两点墨迹。
墨迹已干,自然蹭不到手指。
“我知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很遗憾,周昊不可能从我身上挖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母亲是舅舅的义妹,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小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羽士罢了。”甘棠轻笑:“我帮不了周昊,但我会想办法毁了他。”
周凌深深地看了甘棠一眼:“无论如何你先不要把拒绝联姻这件事说明,这是你目前唯一的护身符。”
甘棠垂下眼眸:“我知道。”
周凌叹了一口气:“父亲很信任他。”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父亲想叫你做什么,但我可以确认,如果你一定要唱反调,父亲他会杀了你。”
“真的?”虽是疑问句,但甘棠心中已信了八分。
其实她一直相信周凌的,她相信周凌的所作所为有他自己的苦衷,她相信如果不是生在周府,周凌会成为真正的人中豪杰。
“父亲身边有个叫承逸的军师,是他跟父亲说你的身世不一般。”
甘棠花了些时间清醒——无论是下半身的酸痛,还是全身的软绵无力,抑或是身旁沉睡着的周凌,无一不告示着发生了什么。
甘棠从心底生出一种绝望,一种被信任的人伤害的绝望。
她伸手摸出发间周凌送的金簪,狠狠地向周凌的下半身刺去。
周凌的呼吸一滞,后知后觉感受到,原来,不止是天气很热。
周凌回吻过去,伸手抱住甘棠向床边走去。
伸手拉下床帘的一瞬,周凌熄了房间的烛火。
月末星稀天下旦。
明明是穿云裂帛的佳音,周凌却什么都听不见。他看着甘棠的指尖在琴弦上上抹下挑,一直没有移开眼。直至玉蝉西沉、余音袅袅,周凌才举起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周凌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今天可真热。”
几点疏星映朱户。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云拼欲下星斗动,天乐一声肌骨寒。
语罢,不再等周凌回答,信手拨起了弦——是月儿高。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向云旃未出阁便因病离世,未留下一儿半女,是故甘棠蹙眉:“周公子,慎言。”
周凌无所谓地摆摆手:“向老宗主一直说你是故人之女,却不曾讲过故人是何许人。当初你也是生在向府,这么多年,你又一直唤他舅舅,加上你及笄后立马将你的名字写入向氏族谱。说你和向府没有关系,谁信呢?”
“家母是舅舅的义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