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遇到埋伏,但她们到底还是逃不开沼泽,而且,怕引来敌人,每当有人落入沼泽的时候,他们唯有无声地尽量伸出援手施救,可往往都是看着同伴被淹没,到最后,许多暗人,陷入沼泽的时候,都选择了自刎。
手上的白色棉布,已经沾满了血。她用鲜血再次重画的地图,上面详细标了哪里有沼泽,哪里没有。
骊山已经在身后,脚下是镜河的土地,木莲手里的缰绳都沾满了鲜血。在晨光中,马奔驰前进……
而她,几乎每次颜绯色在探讨骊山的时候,她都仔细听了,并在他的语言中,已经大致描绘出此事骊山的状况。所以总的来说,她个人,所知道的,远比一张地图要多。
骊山,据说百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起义。燕氏祖辈,在这里反抗当时的暴政,揭竿而起,最后浩浩****攻入了京城!骊山之战,被称为几百年来最惨烈的战斗,无数逃亡的百姓和战士,都被前来剿灭他们的朝廷活活烧死,杀死在骊山脚下。无数冤魂堆积于,亡灵得不到超度,被逼上绝路的燕氏,拼命一搏,冲出了骊山,最后得到了其他地方的响应,随即朝代替换……
但是,这里却永远都像百年前一样,人烟稀少,被烧光的骊山百年后因为孤魂再次长成了密林,而且四处都是吞没动物和人类的沼泽地。据说这沼泽地,就是那些亡灵的聚集地,一旦有人出现,他们就要将人拉进去,以换得自己的超度。
“殿下!”黑衣人轻声唤了一声,“殿下,骊山出了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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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手里抓了一把雪,刺骨的冰冷几乎让他呼吸顿然一滞,“当日,为夫就不该让你离开,不该让你离开!”自从她失忆后,他便寸步不离她身边,却要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让她一个人离开。难怪,那个时候,她不肯将这同心结送给他,甚至连走的时候,都不看他一眼。
“殿下!骊山那边有些动静!”身后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而他恍若未闻,目光呆滞地看着下面,似在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入夜,雪慢慢停止,队伍在木莲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朝骊山出发。而翡翠三人被反捆着绑在一辆马车上,待行驶到离骊山还有五十里路的时候,木莲悄然吩咐,将她们三人的眼睛绑起来。
“翡翠!”木莲上了马车,坐在翡翠身边,俯在她耳边道,“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说完,她跳下马车,对驾车的黑衣人递了一个眼色,那人便挥动着鞭子赶着马车朝另外一个方向行驶而去。见马车走远,木莲身子一晃,靠在马身上,痛苦地捂着胸口。她的身体,已经快成为一个将死的皮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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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本宫滚!”他厉声阻止要上前来扶住他的人。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淡淡无光的碧绿色妖瞳,温热透明的**染湿了睫羽,滑过他苍白的脸颊。
不会死,他感觉她没有死。只要那副镯子戴在她手上一天,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这也是每次他能轻而易举找到她的原因。
那副镯子已经被他下了血咒,他是她的人,而他,可以禁锢她的魂,除非,用他颜绯色的鲜血切开,否则,她永远脱离不掉。
“殿下,在下面看到了一些马车与石壁相撞残留的碎渣,还发现了雪鸾。”
“雪鸾?”他一惊,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呈上一个笼子,笼子里一只雪白的鸟匍匐在笼子里,全身是血痕,奄奄一息。
“雪鸾。”他上前,将雪鸾抱在怀里,雪鸾呜咽了一声,那一声,直叫他身子震了一下,“其他人呢?”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挂在峭壁上的双同心结。
难道,真的落下了悬崖?!
嗯!他单薄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妖媚的脸上浮起一丝痛楚,贝齿紧咬着唇,唇瓣隐见血痕,握着同心结的手,在风中微微发抖,因为过度用力,白玉般的手指呈现出一种骇然的苍白。
“胡说!”他厉声打断,怒目扫了他一眼,绣袍一挥,那黑衣人便徒然地倒在地上,殷红是血,沿着那人的手臂留下,像妖娆的红色绸带一样,在雪地上蔓延开来。
他疾步上前,走到那马车的划痕上面,碧绿的凤眼里,是难掩的惊慌,手心里的碧玉同心结被他紧紧按住,不敢松开。
在走之前,在他说,让她独自去江南的时候,她曾经有一个让他疑惑好久的动作,那个时候,她是想将这个同心结给他,是吗?但是,她终究是没有给他!
他就知道,在马车离开的那一刻,他不该让她离开。那个时候,他有一种将要永远失去她的悲哀和痛楚。那种痛,远比第一次她说要浪迹天涯,远比她在台州独自离开,远比她将他捆绑在马车里,带着白衣弃他而去来的剧烈。
因为,那几次,虽然痛苦,但是他有把握,有直觉,她会回来。
可这一次,他的心空空如也!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因为,这个断掉的桥,告诉他两个结局,而两个结局都是他不敢设想的。
举目望去,那藏在浓雾中的骊山,诡异而恐怖。尽管现在是中午,雪后的阳光,十分明亮,却穿不过那浓雾,给骊山带去丝毫的光线,在回望身后,那里数千上万的士兵,正按队,朝骊山逼近。
是的,现在,不该再让骊山成为吞噬生命的魔鬼之地,也不能让鲜血染透他的衣衫和双手。
白雪如银,皑皑铺满大地。
是啊,她试图改变他,阻止他,想尽一切办法感化他,可是,到最后,她的爱,即便是她自己,在他的仇恨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甚至会死在他的长剑之下。
燕子轩说得对,他到底是魔鬼,虽然只是半魔人,但是他的心思、灵魂已经慢慢被血所腐蚀掉了,等到他沾染更多的滚烫的鲜血时,或许不用那个诅咒,他也终将永生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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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为何要这样做?是报仇吗?”颜绯色一直公然与朝廷作对,而且还不停地挑拨他和燕子愈的关系。起初他以为,颜门不过是想反抗朝廷,另建王朝,可是后来,当他发现颜绯色控制燕子愈之后,并没有谋权篡位,而是一一嗜杀燕氏皇族,他的做法,残忍而具有明确的目的性。
“当年他娘亲被赶出宫之后,不仅不能回西岐,反而被西岐的族人追杀,因为她成了西岐的耻辱。更可恨的是中原的江湖人士也不放过他们,因为,他们将他当作魔鬼在世。到最后,在血泊里挣扎的他,从小便拿起了剑保护他和他的娘亲,可是,还是看着娘亲死在了自己面前。那个时候,他不过八九岁啊……”到这里,木莲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张开唇,那湿热的泪水,便将她的话给淹没下去,“他,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他是被世人活活地逼得以复仇为生了!”
“但是,他到底是一个魔鬼了?是吗?”燕子轩的声音也在颤动,在木莲简单的描述中,他可以想象那个孩子的童年,充满了血和追杀。而同是生为皇族,他却在锦衣玉食中长大。
“她?”燕子轩茫然地看着天空,脑子里浮现起很多年前那个场景。那个美丽的女人,绝望地望着高高的城门,泪水染湿了她精致的脸颊,而她的手,轻轻地覆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就是母妃口中所说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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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割脸,大雪在她的头顶飘然落下,落在她瀑布般的青丝上,那扬起的白色单衣在风中寂寞地扬动。那个时候,他觉得她很美,美得不像后宫中父皇的其他妃子,当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痛,有悲伤的时候,衬着那高高的朱红大门,她就像是画中的女子。
到时候,朝廷和江湖联合,杀死颜绯色这个大魔头吗?不,她不要看到这一幕。
“如果颜绯色真的败了,可不可以放了他,让他回西岐?”
“为何?他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是一个魔头,就算我不杀他,江湖上也不会放过他啊!木莲,你知道,他必须死!”
风中,那块红色同心结在白雪皑皑的大地和漆黑的岩石衬托下,显得如此刺目,摆手,她道:“派几个人过去,将刚才打斗痕迹收拾一番,把马车推下悬崖,然后震断这吊桥!”
“木莲,你又要做什么?”翡翠不安地问道。
“我既是在帮你们,也是在兑现我的诺言!”木莲冷看着她,“如果他找到了你们,却没有发现我,你以为,依他的个性,他会放了你们吗?而我现在做的,你大可以告诉他,我是装傻卖疯,欺骗了你们所有人,在这吊桥处,我企图逃跑,但是却随着马车掉下悬崖,尸骨无存!这样,是不是也兑现了不再他面前出现的诺言,当然,前提是他不要将我和燕子轩逼上绝境!”
“回家。”
回家?!胸口突然一疼,木莲下意识地弯下腰,捂住。她也想要一个家,想要和自己爱的人在海边渔村建一个小房子,一同携手看日落和日出,然后生一堆……他说,生一堆的小妖精。那是她梦中的家,可是,只是泡沫,还让她搭上了许多无辜生命的泡沫。
“子轩一切可有安排妥当,我们现在就出发!”她抬手擦去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将血画的地图展开,“现在即刻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这张地图是昨夜翻越骊山我做的记号,只要告诉士兵,这样我们离开的时候,才不会落入沼泽!”
甚至有时候,她希望自己就死在了路上,死在了皎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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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但是,你还活着,真好。”燕子轩叹了一声,看着雪后明亮的天空,将哭泣的无助的她紧紧地抱住,道,“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你终于回来了。”
拿出展青的剑和新的地图,她缓缓下马,高举着两样东西,走到燕子轩跟前。
“对不起。我只带回来了这个!”那一瞬,木莲突然觉得好内疚,在她离开的时候,有皎儿有展青,有八大侍卫,有护他们离开的一百暗人,还有白衣,柳绿柳意,还有慧心大师……可是,到最后她只带回来一张带血的地图和一把展青的剑。
燕子轩并没有去接她递上来的剑和地图,而是抬手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在触摸到她温热的**的那一瞬,他终究是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木莲……”待远处的人越来越近时,燕子轩发现,他张开唇,却喊不出她的名字,只是心里一阵酸痛。
身后的几个暗人自觉地策马绕开,宽阔的大道后,唯独剩下那两匹相向而行的马。
凌乱的头发,憔悴苍白的脸还沾着污迹,被刮破的衣服,一路沧桑和疲惫都写在了她身上,但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眉间那以往的倔强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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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怦然乱跳,他突然不敢听下去,那万一不是她的消息,他又该承受那种切肤之痛,这两个月来的日思夜想,似乎是过了漫漫十年,让他日夜煎熬。
“禀王爷,王妃到了!”见燕子轩没有反应,侍卫继续说道。话一落,身边一阵冷风掠过,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从他身前闪过。
“贱人,有本事杀了我!”翡翠咬牙骂道。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这一刻,木莲脸上闪过一丝难掩的痛楚。
因为那个诅咒,那颜绯色要娶翡翠为妻的诅咒,不然他将彻底成魔。
军队已经重新部署,七支小分队疯狂地同时发动突围,去扰乱颜绯色的视线,而剩余的三分之一,按照木莲的地图,将埋伏在骊山之上的据点清理干净,以助大队伍离开,去同南岭和武林会合。
燕子轩收好地图,抬头看着窗户边的青鸟,俊美的脸上,仍旧有一丝疲倦之意。门口,突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便看见一个侍卫进来,慌忙地禀告道:“王爷,到了,到了……”
到了?!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燕子轩看着身前的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按时间算,她应该没有这么早,那会是谁到了?
而骊山,在民间也有魔鬼之地的说法,也正是因为它的可怕,颜绯色选择了这里将燕子轩包围在镜河。
木莲自然是不相信这些鬼神,但是,沼泽的可怕她了解,这里还有颜绯色的埋伏,所以,她不得不带着人避开沼泽,还有躲藏埋伏,以免被发现。
一夜的艰难前行,当第一缕曙光照在木莲脸上的时候,她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可是一回头,看到身后剩下的寥寥数人,她心里不由得一酸。
“王妃,您需不需要休息?”
“不用,继续前进,我们要在天亮以前,翻过骊山,进入镜河,协助王爷。”
木莲算了算时间,此时燕子轩应该收到地图,正在研究如何带着大批人避开耳目和埋伏,冲出骊山。
上来禀报的人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道:“燕子轩在昨晚突然八方突击,而且,我们在骊山的据点突然受到了他们的攻击!”那人顿了一下,心里正暗自恐惧,已经料想到他定然会大发雷霆。长期埋伏在骊山,那是他多年的计划,几乎是无懈可击,可是一夜之间,每一次都被找到,被打得溃不成军,作为长期跟在他身边的护法,黑衣人几乎连他自己得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相信。
一切,太不可思议,太难以置信了。在来之前,黑衣人都觉得这像是一个传错的信息!得到消息的颜绯色,定然也不会相信,或者是大发雷霆。
可是……身前那一烈焰的红,仍旧伫立在悬崖断桥边上,神情冷漠,碧眸黯然无色,那苍白的脸毫无生气,唯有那墨色的青丝在风中与他妖冶的红袍相互交织。
可现在,他有一种感觉,她活着,却离她很远,远到他无法感知她在哪里。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一种情况,那边是阴气极重他无法感知的地方。
莫不是她真的埋葬在冰凌之下,或者沿着这幽暗的河悄然远去?
“继续给我找,她没有死,就在这下面!找不到,你们统统都死!”他踉跄地站起来,走到断桥处,望着下面幽深的河,惊慌失措地吩咐道。
地上的黑衣人怔了一下,低声道:“找不到了!”
“嗯……”终于,他身子陡然侧转,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抱着雪鸾,碧绿的瞳眸黯然一片,身体也轻微地抽搐起来。
“殿下……”
胸口,有一种,心与身体脱离的疼痛,像十几年前一样,用那把诡异的刀破开自己的胸膛,出卖自己灵魂一样。
此刻,就是这样难受!甚至比当时复仇而生的痛苦,还来得剧烈。
“下去,给本宫搜!”声音,虚弱的没有一丝气力,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在空中。身后的跪在地上的一群黑衣人,担忧的相互看了一眼了,亦不敢抬头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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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撞上了吊桥的初端,打转,划向了悬崖。一路上,有花妈妈,有艳儿,有翡翠,她们三人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他随后派去追随她们的人,在前去江南的路上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而这里,这个吊桥,便是他们最后的线索。
花妈妈和艳儿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才敢将她交给她们,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定然能留下信号。
“殿下,请看!”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一样红色的东西,翠绿的玉佩,红色的穗子,精致独特的同心结。
“哪里来的?”他焦急地问道,眉间有一丝不安。
“在断桥的峭壁处。”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抬手指着发现同心结的地方,“那里也发现了马车撞上桥,然后打滑,冲下悬崖的痕迹!”
对他,她木莲从此就是一个死人了。
木莲话一落,身后响起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那木质吊桥轰然而断,随着马车跌下无底深渊。抬头看着对面,木莲手里的鞭子一挥,奔驰前进。
她断桥的另外一个目的,也是怕他万一追上来。
那一抹烈焰似火的燃烧绯红,那一头如墨般的飞扬青丝,那一双碧水般苍翠的眸子,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妖媚容颜,那一股足以让天下傲然失色的气质,在冬日席卷的风中,形成了一幅让人不敢瞻仰的美卷。
苍穹之下,白雪之上,断桥旁,他傲然而立,凤眼半眯,看着在风中摇晃的断桥残肢,妖娆的唇瓣轻轻勾起,是一抹苦涩的笑容。
“到底是怎么了?你去了哪里?”他轻声地念道,上前一步,脚下的雪,顺势滚落在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那该怎么办?难道,到最后,唯一的解决方式,还是要杀了他!?
“子轩,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他成魔,也不想他死!”她低声问道,语气充满无助。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现在,翻越骊山,不才是我们最先要做的吗?”伸手拉过她,指尖微微用力,将她紧紧地握住,他安慰道。
但是,如今的颜绯色,是真正的魔鬼,所到之处,桃花满天,血染一片,就算是复仇,那也该足够了。可现在看来,除非这天下全死,不然他不会放弃。
“而你,不也是在那种绝望中,离开了他,对吗?木莲!”看着眼前呜咽的女子,燕子轩明白,她一定试图阻止他。可是,他们能阻止一个魔鬼的复仇计划吗?
身子恍然一颤,木莲抬头望着燕子轩,在他略带绝望的眉间,她看到了一丝冷冽的气息。那是帝王为国家所逼迫出来的隐忍和决裂,也是一种残忍。
当时的他,太小,不懂妖女为何物。只是,他一直期盼有一个弟弟……
“弟弟吗?”胸口压抑的疼痛,燕子轩缓缓抬起手,试图要抓住什么,手却僵在了空中,表情有些无奈,“他竟然是我的弟弟。”
“是的,他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颜绯色。”
“不,子轩!他是你弟弟!”手足相残,多可怕的一幕。
“什么?”燕子轩惊愕地看着木莲,“你刚才说什么?”
“颜绯色是你的弟弟!当年西岐的妖女,当年的玲珑,当年怀孕被赶出皇宫的那个女人,而绯色,就是她的孩子,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都安排好了!”看着她手里的地图,燕子轩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伸手又要去抱住木莲,却被她躲开。这样的生疏,他看见了,他也明白她到底为何会这样。
她对那个人的感情,他都知道了。爱有多深,恨有多深,伤害就得多深吧。经历这么一场浩劫的她,自然会对自己的心加上一道更加牢固的防护,比起以往的绝之千里,此刻的她,那颗心,恐怕已经死了。
“我们要赶在他来之前,翻过骊山,即便是被他追到了,我们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被动。而且,一旦出了骊山,那支援的人,也会陆续赶来,到时候……”
“子轩,对不起!对不起!”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罪人,无地自容。
“木莲,我们回去吧!好吗?”捧起她被泪水染湿的脸,他心里突然一疼,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眼中柔情缱绻,似浪潮一样将她包围。
“回哪里?”她一时茫然,手里还握着地图,似乎还有什么没有做。
“对不起……子轩,她们都死了。皎儿死了,展青死了,白衣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她呜咽道,身体在不停地发抖,这是白衣死后,她第一次这样哭泣。这些日子,堆积的悔恨和痛楚,瞬间爆发。
不仅是累,她真的需要痛苦发泄一下。
这一路的逃离,这一路的欺骗,这一路的沦陷,这一路的自欺欺人,到最后,心彻底成灰,这是一个怎样难熬痛苦的过程,仿佛下了一次地狱一样,仿佛自己被剥了一层皮,仿佛被挖了一次心。
马在原地不动,只是前蹄不停地刨雪,鼻子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燕子轩下意识地握紧缰绳,那粗糙的绳子顿时让他手心一疼。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女人,就在他眼前。
在看到燕子轩骑马奔出来的那一瞬,木莲的心突然颤了一下,脑子里闪过过去的一幕幕,在看看空空如也的身后,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到了,真的是到了!他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欣喜,奔出院子,穿越营帐,举目朝骊山方向望去。远处,有几匹马正朝这边奔来,而带头的,是那个他梦到过无数次的人。
等不及,等不及她过来,他翻身上马,扬着马鞭,上前迎接她。
雪后明亮的晨光照在镜河的大地上,一切,突然变得美好,就连那结冰的河,此时在阳光下,都美得像银色的绸带。
固然恨他,固然会逼不得已杀他,但是,如果可以,她希望颜绯色能娶翡翠,然后回到西岐,忘记仇恨。
于是,在合作的最初,翡翠替她诊治的时候,她要求他必须在,就是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那样看着自己爱的人,却娶别人,这种痛苦,似乎,只有她才明白吧。
“将她们三人带到桥的对面!”木莲扬手吩咐道,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跳下马,将那块碧玉双同心结挂在吊桥的岩石边,上马带着队伍缓缓地过了吊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