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苏一听是凉的就立即接了过来,哪儿还顾得上是谁喝过的。她接连灌入喉咙两口,又抿了些含在舌尖,总算勉强止住了嘴中难忍的烫感。
“想不到曲姑娘爱好如此别致,真是令人眼界大开。”
“噗!”曲苏一口茶没忍住,先是喷出半口,又觉如此举止实在不妥,硬生生咽了回来。
“没关系的。”汤碗确实烫得很,这么一折腾,待碗放在桌上,韩娘子的纤纤指尖已染上绯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岳周道:“突然想起来,曲苏刚才说明日中午要吃青鱼?我去池塘看看鱼养得怎么样了。”
林梵连忙跟着起身:“我也帮忙。”
韩娘子笑语盈盈:“自然是有的,我特意煮了满满一锅。”看向曲苏时,面上神情还有点娇怯怯的,“只是我力气小,一回拿不动那么许多,所以才只端了三碗过来。”
眼瞧着韩娘子双手递来盛得满满一碗甜羹,林梵微侧过身:“晚饭吃了许多,我还不饿,就不吃了。”那碗看着摇摇欲坠的,当她不知道这小蹄子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要她一伸手,这汤定要洒在她们两人身上。
到时洒在她林梵身上,苦要她自己受;洒在韩娘子身上,她就成了嫉妒狭隘不容人的坏女人。
“哦?青玄兄也去过?”岳周闻言不禁也来了兴趣:“白帝山势奇绝,景色秀美,我曾同曲苏去过一回,至今对那儿念念不忘。”
青玄轻蹙着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风光确实不错,就是食物……”
曲苏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两个人初次相识那天,这厮非要跟她抢食糖醋鱼,彼时她在后厨看着林梵做鱼,特意让她多放些辣子。后来在饭桌上,她没吃到最爱的鱼腹肉,心里别提多气闷了,可她也是眼看着这家伙一顿饭筷子不停,面上虽淡淡然,耳朵尖却有点泛红。
不仅先前那白衣人不见了,就连青玄,也一并不见人影。
曲苏:“……”
她又没有多想看,曲苏扭过脸,却在这时听那人言语间又喊了一声“尊上”,不由哼了一声。
岳周走近,听到这哼声,不由笑着问了句:“谁又惹你了?”
“哎呀,我们俩交好倒不是因为这个,主要还是爱好一致。”曲苏说得有些口渴,从桌上取了杯茶,“反正我和芸芸一见如故,这几年每年春夏时节,她都给我来一封信,因为以前一位很有名望的大夫给她瞧过病,说她这病最怕春天。只要熬过三春,那么接下来一整年都会平安无虞。”
岳周道:“听你的语气,是如今芸芸姑娘的病好多了?”
“知我者,周周也。”曲苏笑着坐在椅子上,舒坦地长舒一口气,“她信里说,今年孟春,秦城主得了一道偏方,一开始她还觉着不可信,但用了这些时日下来,她的病果真大好了!这次写信就是邀我过些日子去参加她今年的生辰宴呢!”
她一手抚着心口,忍不住瞥了青玄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青玄神色倏然一变,已朝门外走去。
隔着一段距离,曲苏依稀看到,院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袭素白的衣裳,隔得老远也能看到那料子光泽流转,虽然比不得初见青玄时他身上那件,却也不是如今世面上能买到的绫罗绸缎。
曲苏正在好奇,却见青玄微微动了动,将他面前对话那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从林梵折返,一直在埋头翻书的青玄突然抬首,他一手卷着书,看向林梵的目光,了然之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曲苏心里一整晚都不怎么得劲儿,这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怪异之感在青玄的注视下达到了顶峰。她咳了一声,侧过身舀起一勺甜羹送入口中。刚煮出来的银耳羹又稠又烫,曲苏从椅子上弹起来,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一只茶盏递到面前,曲苏一扭头,正对上青玄的眸:“这盏我没喝过,已凉了。”
她才不会上当呢!
韩娘子浅浅一笑,又将碗朝曲苏递了来。
曲苏“呀”了一声:“我怕烫,劳烦韩娘子帮我放在桌上。”
如今听他亲口承认不能吃辣,他这样的饮食习惯,偏要在蜀地一日三餐,诸般情景,细细设想,真是大快人心!
此时,韩娘子跟在林梵身后进屋,手上还端着一份羹汤,声音更是绵柔:“岳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莲杞桂圆银耳汤,最是滋润明目,请尝一尝吧。”
“只有岳周的,没有我们这些人吗?”曲苏把玩着一对刚买回来的莲蓬耳坠子,她没有耳洞,这东西是她乍见之下,看着可爱,买回来给林梵戴着玩的。
曲苏道:“没谁惹我。就青玄那个家伙,一天到晚的,干活儿从来指望不上,排场倒是不小。”
门口有人来找青玄,这些岳周都听得一清二楚,再联想不久前他与青玄的那次夜谈,岳周淡笑道:“青玄兄确实有些来历,约莫在他家乡那边,一贯都是如此。”
说话间,曲苏已又转过了身,她正想顺着岳周的话调侃那家伙两句,却发现院门口空****的。
岳周道:“你若去白帝城,此事还需事先和翊大哥打声招呼。”
“放心吧,我明日就写信给大哥申请一下。”说完这话,她又斜着眼睛望青玄,“喂,你去没去过白帝城?”
青玄淡声道:“许久之前,去过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