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鲵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我不觉得。”
“是吗?”林微阳耸耸肩膀,无所谓地笑笑,像是变法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一盏流光溢彩的仙女灯,想也不想地塞到林墨鲵的手里。
仙女灯,婀娜多姿的仙女灯,林墨鲵无语。
林微阳自当跟上,啰啰唆唆跟在他身后继续道:“哥哥是否也觉得,这耀眼的灯火,满街的花灯,也不及我一颦一笑呢?”
林墨鲵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扑哧!”林微阳在他身后一个劲地笑。
眼前有不少小童提着花灯穿梭而过,林墨鲵瞥了他们一眼,默默道:“我不喜欢。”
林微阳轻快地从身后跳到林墨鲵的身前,也跟着说道:“那我也不喜欢。”
“你。”林墨鲵一顿。
“玉旸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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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覆在林墨鲵与屠萌身上的黑气也骤然消失,林墨鲵刚一出来便立时跑到林微阳的身边,将虚弱的林微阳拢在怀里,着急不已道:“微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微阳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天边遥遥传来一声大喝。
“孽畜,你做什么?”
躺在地上的林微阳也是一时愕然,倒吸了一口气,面色大变。
“你果然是蒙受天恩,怀有仙缘啊。”那人感叹一声,遂讽笑道,“说一声天之骄子也不遑多让。”
他说到此处,眸色一暗:“不过,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
那人又发出诡异的笑声,紧接着,一股浓重的黑气直直逼向林微阳,将她狠狠挟住带了出来,林微阳被重重地抛在地上,喷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微阳,微阳你怎么了?微阳!”林墨鲵急急喊道。
谁知林微阳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那人影仰头大笑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
师鱼忍不住笑出声来:“微阳,谢谢你。”
林微阳眸光微动,目送着师鱼徜徉在灯海之中,她偏头对林墨鲵道:“我没有想到,原来她这么喜欢灯火。”
也不知林微阳想到了什么,她说着便笑了笑,清浅的笑容映着身后的融融灯光,竟显得朦胧又美丽,恍若置身梦境。林墨鲵眸色沉了沉,不觉问道:“那你喜欢吗?”
这时,黑雾外忽然传来了男子阴狠的笑声:“不过,你要成仙,还得问我答不答应。”
他发出诡异的笑,状似自言自语道:“当年师鱼一下山,我便将她锁入决决渊里,为的就是一朝有仙缘之人来到此地,取得帝王血,师鱼鳞,婴石泪,而今我总算等到了,也不枉我点化那只蚯蚓引你们过来。”
听到那声音,林墨鲵等人方才明白这一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替阿鹿夺取了鹿角苔的身躯。”
那人笑了笑,说道:“你忘记当日的梦了吗?”
梦,他梦中的大鲵,林墨鲵不明白其中有何牵扯,不由得问道:“你认识大鲵?”
黑色的人影动了动,近乎是急不可耐地吼道:“我当然认识,世间的最后一条大鲵,被你的父母钓来吃掉,从此你一家三口获得长生之躯,你更是怀有仙缘,一朝可登仙界。凭什么,凭什么,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为何你轻而易举地便获得了,为什么!”
转瞬间,湖水四溅,一股黑气骤然从湖面而起,渐渐落在地上,凝聚成了一个人影。
屠萌指着人影,惊愕道:“你是谁?”
那人影被黑压压的混浊之气包围,看不清楚面貌。正在三人惊疑不定之间,人影蓦地开口道:“林墨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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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终身未娶,念着丹粟孤独终老。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而今他身康体健,正站在天泽湖边,送别即将远行的林墨鲵等人。
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唯余叹息万千。
说实话,林墨鲵其实挺不愿意将仙女灯带回去的,奈何他每每打算丢了时,林微阳就会眼巴巴地望着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让他实在是狠不下心丢掉。
所幸将仙女灯放在房间里静静“供奉”着之后倒还算好,总算林微阳没有想一出是一出地让他时时刻刻将灯揣在手中,若真那样,才是傻兮兮的了。
花灯节后,师鱼心中再无留念,不多时,便回去饶山请罪了。
虽是夜晚,但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人群喧闹。林微阳脚下一顿,拉着师鱼看向前方的街道,只见百姓们接踵而至,他们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手里提着五颜六色的花灯,再往上看,屋檐下、商铺前,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花灯一一展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长街灯火生辉,人声鼎沸。师鱼一时间便愣住了,耳边传来林微阳的轻笑:“仙子说过,你不顾一切下凡间,只是为了看一眼灯火阑珊。今日正巧是凡间的花灯盛会,仙子理当一观,才没有白来人间一趟。”
见师鱼还在发呆,林微阳失笑,牵着她走到一家小铺前,买了一盏火红鱼灯。
林微阳不禁捧腹:“原来哥哥还是喜欢花灯些,那我便将这满街最美的一盏送予哥哥,祈愿哥哥福寿绵长,平安喜乐。”
林墨鲵手里紧紧拽着仙女灯,急不可耐地往前走。
在他转身时,林微阳分明瞧见他耳根处隐隐泛红,衬着街上若有若无的灯光,更觉显眼。
林微阳见他险些摔倒,却还闷声往前走,不由得又笑道:“我都能如实说出来,哥哥为何不能直言呢?”
林墨鲵停下脚步。
林微阳也赶紧停下。
他忽而想问:“琉璃灯花,何故不喜?”他心里想着便也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林微阳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张口便道:“灯花阑珊,不及哥哥。”
她一说完,林墨鲵不知怎的,低着头就闷闷往前走去。
“我嘛。”林微阳歪着脑袋想了想,向他眨了眨眼睛道,“哥哥喜欢,我便喜欢。”
林墨鲵一噎,闷闷转过了身。
林微阳调侃他:“哥哥又怎么了?”
那人影被金光笼罩,瞬息间便化作一条漆黑长蛇,被困在金光之下。
林墨鲵面露惊讶之色:“那,那是?”
天边有一人缓缓飞来,落在那漆黑长蛇身边,金光散去,林墨鲵方才看清楚她的样貌,不由得呼吸一滞——
话音落后,他不再多说,操控着黑压压的雾气便要涌向林微阳,想要让她化作婴石原形。林微阳只感觉浑身都被一股股黑气挟持着,甚至慢慢地开始难以呼吸起来。她的身体被黑气控制着徐徐往空中飘去,却迟迟不能化作原形。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一时惊疑万分,不由得心绪大乱,喝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蓦地传来一声声巨响,雷声鸣鸣瞬息间将那黑压压的混浊之气打散,只听那人怒吼一声,便被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金光笼罩。
林墨鲵紧咬牙关,怒不可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千娇百媚的小姑娘,正是婴石所化吧?”
林墨鲵一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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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少说,现在仙物皆已聚齐,便由我成仙了。哈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林墨鲵只感觉身上一空,他低头看去,就见帝王血与师鱼鳞竟被他夺去,林墨鲵面色一变,情急之下才听出那人话中之意,不解道:“婴石泪,哪里来的婴石泪?”
他怒吼一声,转瞬间便有黑压压的混浊之气从他身上向四周散去,又蓦地合为一体,朝着林墨鲵涌来,须臾间,便将林墨鲵、林微阳、屠萌三人团团拢住了。
眼前猛地一黑,林墨鲵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继续道:“人间帝王血,饶山师鱼鳞,如今你与登仙只差一步,我怎能再等,怎能任由你成仙。”
三人被笼罩在黑气中,互相都看不见对方,林微阳一直在喊着哥哥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丝毫的回答,她心里着急,便急不可耐地四下寻找,然而那黑气仿佛将三人隔绝在了暗无天日的空间里。
林墨鲵问道:“你是谁?”
“你难道忘记了,在决决渊里,是谁施予你梦境?”人影里传来一道阴森至极的声音。
林墨鲵蓦地想起在决决渊中沉睡时的梦,不由得面色大变:“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墨鲵三人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陆兄,有缘再聚。”
与陆槐生别后,林墨鲵始终觉得天泽湖中有异常,便站在湖中欲再一窥,谁知他刚一靠近,便又感觉到了一阵难耐的混沌。脑中瞬息被混沌之气占满,一时难受至极。
林微阳与屠萌慌忙扶着他打算赶紧离开天泽湖,不想,还没有来得及走,便看见湖中倏地涟漪**漾,湖水泛起奇怪的波澜。
师鱼走后,鹿角苔则回到了天泽湖里,林墨鲵三人也要与陆槐生告辞了,不过说起陆槐生,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也不知是谁将陆槐生现今已与丹粟合离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弄得无名镇尽人皆知,惹得不少镇上镇外的人前来做媒。
只是陆槐生并不愿再娶,为了躲开媒婆,便长居镇上的书塾中,终日不外出,一心教导镇上孩童读书识字。
她将鱼灯递给师鱼,嫣然一笑:“送给仙子。”
师鱼讪讪接下,眨了眨眼睛,竟无意识地落下了一滴清泪。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望着林微阳,喃喃将那日的场景道出:“是啊,我不顾一切来到凡间,只为一看灯火阑珊。可上天终不怜我,在我下山当日,我便被决决渊里的一股神秘力量所吸,至此坠入了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