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残杀?”唐俏俏冷冷一笑,“你用毒针偷袭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呢。”
“属下只是想带教主回去。”
“我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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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世间总有这么多的不公平?
御苍南的金针全用完了,一根都没扎在唐俏俏的身上,他此时只能用一柄短刃来应付她手中的青霜剑。他平缓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又不想让唐俏俏看出来。
直到庭院里只剩下岳清河和唐俏俏,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岳清河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望着远处,星光投在她明净的眸子里,渐渐被暮色吞噬。
岳廷川心知儿子并未被迷惑,默默松了一口气。他望向唐俏俏,语气里虽没有怒意,却冰寒刺骨:“好好服侍盟主,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妄想爬上主子的床!”
出乎意料的是,唐俏俏也很顺从:“奴婢遵命。”
她仰着脸看岳廷川,眼眸清亮,笑意甜美,并不像是被抛弃的卑微少女。
岳清河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
欧阳世家乃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欧阳大小姐美貌如花,远近闻名。
岳清河早就听父亲对外人提起,当今天下,唯欧阳大小姐能与他相配……
况且他看儿子衣衫整齐,玉冠束起的长发丝毫不乱,也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斗。
岳廷川瞥了唐俏俏一眼,对儿子说:“这么晚还不睡。跟丫鬟说什么悄悄话呢。”
岳清河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孩儿吩咐唐俏俏明日出去买些东西。”
唐俏俏看到岳清河身后一脸得意的胖丫鬟,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迅速松开岳清河的手,低头退到一边。
岳廷川走向岳清河,神色冷凝:“有人听到你的宅院里传来打斗声。”
岳清河怔住,低头看着她握住他的那只手,肌肤柔白,手指精致纤美。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岳清河只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她刚与御苍南打得不可开交,此时发髻也松了,几缕发丝散落下来,脸色红润,眼眸晶莹。这一瞬间,岳清河突然觉得,不管她做过什么,他都能原谅她……
而唐俏俏,不正是爹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吗?
她如此年轻,却有着令人忌惮的高强武艺。她手上没有厚茧,显然她没有日夜不休地练武。她身怀绝世武功,却从不恃强凌弱,不曾主动挑衅别人,也没有高调炫耀过自己的实力。
唐俏俏是他从小便崇拜的那种学霸。
如果她死了,没有人能替代她。
真奇怪,为什么要找人替代她呢?
岳清河的心口猛地抽紧。
“问了又能怎样。”岳清河颓然一笑,“答案已经在我心中。”
“你想杀了我吗?”
唐俏俏盯着他腰间的佩剑,珠玉璀璨,红缨在风中飞舞。
树下站着岳清河和唐俏俏。枝丫上的树叶全都掉光了,月光透过灰白色的树枝,投下一地斑驳清辉。夜风吹动岳清河素色长衫,吹动少女如瀑的青丝。
一切宛若画中仙境。
御苍南已经走了,留下了这样尴尬的烂摊子。
蜡梅吓得一抖,低头不敢多言。
岳廷川冷哼一声:“哪里传来的谣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蜡梅小声应道:“奴婢也这么觉得。盟主英明果决,怎会被一个丫鬟蛊惑。”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自己也是丫鬟,有着对岳清河更不切实际的幻想。
岳廷川大步流星,朝着岳清河的宅院走去,大手紧张地按住腰间剑柄。
蜡梅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她跟不上岳廷川的速度,累得直喘气。
“老爷,您别着急,盟主神功盖世,定能逢凶化吉!”
御苍南冷冷望着唐俏俏,激烈的打斗使他精疲力竭,苍白的肌肤上沾着汗珠,沿着脖颈流入胸口,浸湿了绣着祥云暗纹的衣襟。黑衣被利刃划破,狼狈却不掩冷傲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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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苍南,这跟你无关。我虽是教主,但教内事务有哥哥处理,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御苍南几乎要抓狂。
岳清河这是什么反应?
他不懂啊!
御苍南的目的是激怒岳清河,却没想到激怒了唐俏俏。
狂躁的女人太可怕了!御苍南渐渐应付不过来,他望向岳清河,见岳清河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喘着气低吼一声:“你被她骗了,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岳清河没说话。
他想信她一次。
然而唐俏俏什么都没说,恶狠狠地瞪着御苍南,持剑又冲了过去。
两人再度打起来。
他并未见过真正的魔教教主,只是听人说起教主行踪诡秘,时常戴着一张笑眯眯的鬼脸面具,世人并未见过其真面目,只称其为“笑面阎罗”。这是十几年前的传闻了,算下来魔教教主的年龄少说也有三四十岁,怎么会是面前这个青涩的少女呢。
可是他杀入魔宫,被唐俏俏欺骗,顺利逃出,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只有在魔宫中身居要职之人,才能做得到。
他从小被爹逼着苦练武功,每日从凌晨到日暮,他没有闲暇休息,身上全是伤痕,累得连走路都在发抖,手甚至握不住剑柄。他曾一度憎恨学武,可他害怕父亲失望的眼神。
每当父亲在外人面前夸赞他时,他都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长衫遮住了他身上的青紫,双拳握紧遮住手心练武过度磨出的厚茧。云淡风轻的笑容,像是在证明着爹的话。
当夜深无人时,爹便板起脸数落起他:
岳清河僵立在那里。
御苍南的声音早已从他的耳朵传进心中,他却还是难以置信。
他将此话在心中反复咀嚼,许久后才确定他话中含义。
今天他一定要将她带回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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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俏俏跑到岳清河身后,假装害怕地拉住他的手。
岳清河知道唐俏俏说的是御苍南喜欢她,想将她绑回魔宫做夫人这件事。
原本岳清河不信,可如今看到两人打斗,他有些动摇了。
他们两人确实有些恩怨,唐俏俏出手毫不留情,而御苍南虽然没有故意放水,却也没有使出魔教惯用的阴险毒招置她于死地,显然对唐俏俏是有几分情意的。
清明月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给他戴上一副白雪雕刻的面具。
紧闭的木门被人拉开。
屋内的亮光倾泻流出,在暗黑色的青石地上投下一片浅光。
御苍南眯了眯眼:“你想想你的身份,如果被岳清河知道,他会放过你吗?”
唐俏俏依旧在笑,杏眼桃腮,声音甜美如同盛夏鲜美多汁的水果:“护法大人,您多虑了。清河对我好得很,才不舍得伤害我呢。”
“清河?”
唐俏俏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却已有如此高强的功力,她的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干净利索,青霜剑在她手中如蛟龙出海,击碎漫天月光,渐渐逼得御苍南难以回击。
..第三节..
岳清河的心脏怦怦作响。
“怎么能不管。属下的责任是保护你,怎能让你在沧明山庄冒险。”
御苍南换了策略,试图以左护法的身份来劝说她,但唐俏俏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保护我?”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眸中却没有笑意,“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御苍南突然停下,刀刃挡住她横劈过来的长剑。
他被震得虎口发麻,胸口气血翻涌,却还强撑着故作平静。
“教主,你下手一定要这么绝情吗?这是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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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为什么人家就这么厉害呢?
暗夜下,御苍南逐渐感到吃力,虽然不过片刻,他却觉得过了几个时辰。
这段时间他没有来找她麻烦,因为他一直在魔宫闭关修炼,还以为功力大增,有能力将唐俏俏绑回魔宫了,没想到这丫头天天写书幻想美男,武功却还是比他精进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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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廷川愣在那里,心里酝酿许久的话,就这样被噎住。
他转身,拂袖离去。
他以前并未当回事,然而此时忽然明白,父亲并不是随便说说。
岳廷川观察儿子的神色,若儿子胆敢忤逆,他立刻命人将这丫鬟赶出沧明山庄。
但岳清河只是顺从地站在那里,轻声说:“孩儿知道了。”
岳廷川虽然怀疑,但他向来骄傲,不愿表露出对这个小丫鬟的在意。
谁不知道他儿子出类拔萃,怎么可能跟一个丫鬟扯上关系呢?传出去令人耻笑!
他甚至不愿提起这件事,冷声道:“早点歇息吧。过几日欧阳庄主带着他的宝贝女儿来沧明山庄小住,你养足精神,陪欧阳大小姐玩几日。别让人家看到我儿子整日和丫鬟厮混。”
岳清河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地说:“哪有打斗声?倒是有一只野猫上蹿下跳。”
岳廷川狐疑地扭头环顾四周。
院里没有野猫的踪影,也没有刺客的身影。
突然,大门被推开!
岳廷川气势汹汹走进来,一脸阴沉。
他听不清儿子与唐俏俏在说些什么,可眼中看见的场景还不能说明事实吗?这丫鬟不但敢握住儿子的手,而且儿子竟也没松开她,他们两人就这样含情脉脉地执手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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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俏俏突然握住他的手。
她的声音轻软,在风中微颤:“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我只是为了自保。”
岳清河语气充满嘲弄:“如果我可以,我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了。”
其实,这句话并非真心话。
虽然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教主,她却是他所认识的女孩之中,最特别的一个。
唐俏俏望着岳清河,轻声道:“你不问我吗?”
岳清河将青霜剑从她手中抽出来,重新佩于腰间,淡淡道:“问你什么?”
唐俏俏垂眸,有些心虚地说:“问问御苍南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岳廷川面色稍微缓和,扭头大步走在夜色中。
然而很快,他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透过虚掩的红漆大门,岳廷川看到庭院里并没有外人的身影。
岳廷川脚步不停:“老夫当然知道清河的本事,但那刺客能不知不觉潜入沧明山庄,绝非等闲之辈。你可看见那刺客的模样?”
蜡梅连忙摇头,圆脸上的肥肉随着她脑袋摆动而猛晃:“奴婢没看清,只是透过门缝看到有人在打斗。本来盟主就要胜了,那阴险的男人却劫持了唐俏俏!大家都知道,唐俏俏是盟主的心尖宠,奴婢怕……”
她话没说完,因为岳廷川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阴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别人家那谁谁谁,你再看看你!一本剑谱,你练了这么久却还没能精通。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儿子?我都不敢说出去!丢我们岳家的脸!”
爹有两副面孔,岳清河从小就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他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不能成为爹期望的神童。
“在别人眼中,圣姑已死,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但将来呢?若‘长腿妖艳采花贼’又有新书发布,你的谎言就会被拆穿。你觉得岳清河可靠吗?你小心别死在他手里!”
...第四节...
庭院外,假山畔,道路幽静曲折。
唐俏俏趁其不备,一剑挑飞御苍南手中的短刃。
她故意气他:“盟主什么都知道,他才不舍得凶我。”
“知道又如何?难道你指望他放下他所拥有的名利地位,跟你回魔宫?”
他被唐俏俏骗过太多次,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能说什么呢?发火吗?他又打不过她!连父亲给他的那把青霜剑,在他手中尚未发挥出十成实力,却被唐俏俏使得如鱼得水,剑光璀璨如长虹,清晰倒映出他的失败。
良久,他喉间只发出无力的字节:“哦……”
与刚才不同,唐俏俏此时处处杀招,显然被激怒了。
答案在岳清河心底沉淀下来。
渐渐,变为绝望。
岳清河心中已经明白答案不会是他想听到的,但他仍旧想要听唐俏俏解释。
不是他懦弱不肯相信现实。
只因为她是唐俏俏……
唐俏俏居然是魔教教主……
怎么会这样?
岳清河脖子僵硬,缓缓转头望向唐俏俏。
御苍南突然说:“岳盟主,其实我并不是魔教教主。”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令唐俏俏和岳清河都惊呆了。
御苍南并不给唐俏俏反应的时机,继续说:“唐俏俏才是教主,我只是她的左护法。我们刚才只是切磋武艺罢了,让您见笑了。”
“到我身边来。”岳清河对唐俏俏招了招手,银白的月华在他指尖流转。他虽然是对唐俏俏说话,却是故意让御苍南听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带你走。”
御苍南虽然不知道唐俏俏和岳清河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他不是白痴,他看得出,岳清河眼中竟闪过浅淡愧疚。用脚趾想,都知道唐俏俏肯定在岳清河面前编了些谎话!
他怎么可能让唐俏俏的诡计再次得逞?
岳清河慢慢地走了出来,衣袂在风中翻飞,腰间的玉牌泛着温润幽光。
素白的长衫,墨黑的发,交织在一起,冷傲优雅如神祇。
唐俏俏在看到他的瞬间立刻变了脸,可怜兮兮地说:“盟主,你看见了吧,我没骗你!”
称呼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御苍南的唇冷硬地抿着,虽然他容貌俊美,却没有半点温暖的人情味。
夜越是寂静,他的心跳声就越是强烈。
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视线被那个飘逸的红色身影牵引,难以移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剑刃划过石墙树木的声响,碎石被踩踏滚动的细碎声音,都无法遮掩他的心跳声。
虽然他受制于唐俏俏这个妖女,可他难以控制内心的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