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低头说:“俏俏姐是盟主身边的红人,奴婢怎敢不敬。”她将抹布扔进水桶,提着桶逃亡般地奔出盟主的书房。
唐俏俏走近岳清河,哀怨地望着他,眼波如水,楚楚怜人。
岳清河怔了怔,合上手中的书,轻声问:“怎么了?”
岳清河坐在书桌旁,低头看书,侧脸英挺冷峻,一袭烟青色长衫衬得他气质超然。
他的伤已经痊愈了,气色也好了许多,可为什么对她这个救命恩人,他就没有半点以身相许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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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河压力巨大,他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招式显得华丽酷炫,比如他打坐时身后冒出白烟,挥出一掌山石碎裂火花噼啪,其实都是些难以启齿的小把戏,但外人真以为他武功绝世。
成为武林盟主以后,岳清河总是提心吊胆,他向来人缘好,并没有很多人来向他挑战。可是长腿妖艳采花贼横空出世,将他描绘成神功盖世的绝色翩翩少侠,世间无数高手不服气,明着暗着来挑衅他,上个茅厕都有人朝他扔毒镖,真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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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河心中跃升起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她温婉浅笑:“岳盟主,你的武功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她踮起脚,凑近他耳畔,用风一般的轻柔声音与他商量,“不如,我来替你坐武林盟主这个位置?”
岳清河惊住!
岳清河面色绯红,低吼道:“住口!你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说话,他只想立刻将她绑起来!
岳清河手边没有绳索,又怕她借机逃走,索性抽下腰间锦带,抓住唐俏俏的双手,正要将她绑住,唐俏俏突然抢过他手中的匕首,只不过瞬间,锋利的刀刃便横在了他脖子上。尽管匕首上没有杀气,那冰寒的触感却清晰地告诉他,局势已经天翻地覆。
怀中的身体温热娇软,带着少女发间晨草花露的清香,他竟慌了一慌。
“唐俏俏你干什么?放手!你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还年轻,不想死,我没吃过世间所有的山珍海味,也没玩过世间所有的美男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清冷弧度,分外残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唐俏俏突然想到那些被她残害过的诸多美男……
她知道,他们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可她毕竟与他们朝夕相处过,那些美好的回忆、灿烂的友谊,始终存在于她的心中,她怎能就这样被岳清河绑去,任由他们唾骂侮辱。
岳清河越想越气,怒道:“你不是在书里说你脖子以下全是腿吗?骗子!”
唐俏俏撇撇嘴:“我是女主角,为自己开几根‘金手指’怎么不行了。”
岳清河冷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自投罗网,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我这就去通知八大门派,捉到你这妖女了!”
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唐俏俏……
她利用了他的信任!
岳清河一手抓住唐俏俏的肩膀,手劲之大让她皱紧了眉。他将唐俏俏推到墙上,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满含恨意:“你果然就是那短腿妖贼!”
他话音未落,唐俏俏打断他:“圣姑是我假扮的。”
“你?”岳清河震惊至极,“不可能,她明明死在我面前……”
唐俏俏勾起唇,表情似笑非笑:“你确认过她真的没有气息了吗?”
大家发现盟主对唐俏俏的态度变了。
唐俏俏也察觉到古怪。
她整日便是无所事事在山庄里闲逛,有时候良心发现,问盟主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盟主都说没事,让她好好歇着,却命令其他的丫鬟帮他收拾屋子,端茶送水。
“魔教没有圣姑吗,那我杀的那个女人是谁?”
岳清河迷茫了。
难道一切都是一场梦?
岳清河正想着,唐俏俏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视线猛地撞进她淡漠的眼眸中。尽管眼角仍有泪痕,她却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食指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被你发现了呢。”
唐俏俏扑哧一声笑了,嗓音甜美如珠玉落银盘。
他并不是故意对她凶,只是他太生气了,一切矛头都指向唐俏俏,他不得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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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周围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唐俏俏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武功是最近才学的,以前打不过他。”
“你骗鬼吧!你这话就好像在告诉我,你刚生下来就身长百尺!”
岳清河双眼发红,从袖间取出锋利匕首,抵在唐俏俏喉咙上,厉声道:“你到底是谁?魔教圣姑又是谁?为何你们两人都跟短腿妖贼有关?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唐俏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像是害怕他,她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躲在屏风旁,抽抽搭搭地说:“我相信盟主……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面前的少女柔弱怯懦,哪里像书中那个妖娆美艳、放肆嚣张的长腿妖姬?
若不是岳清河之前见识过唐俏俏的高超武功,他真的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要杀我!我不站!”唐俏俏抱得死紧。
岳清河用力挣脱她:“你的鼻涕抹我衣服上了!”
唐俏俏呜呜说道:“咱们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一件衣裳吗?”
杏眸渐渐涌出泪来,如骤雨中盈满水珠的娇弱小花,竟让岳清河心脏揪紧。
“我不想怀疑你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给我个信任你的理由?”
唐俏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岳清河的大腿哭号:“奴婢冤枉啊!盟主,你是不是变心了,故意找个借口把我赶出沧明山庄。你不能这样,我救过你的命,你现在恩将仇报,传出去了会让武林同道嘲笑!”
唐俏俏皱了皱眉,喉间发出一声轻软的痛呼。
岳清河以为弄疼了她,连忙松了手,随后又觉得懊恼。
他不能再上当了,对她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虽然心疼地上残破的手稿,但保命要紧!
唐俏俏浑身绷紧,生怕岳清河突然打她:“可能……可能是风流三少写的呢?”
岳清河:“……”
她明明将此书锁在密匣中,还埋在花盆里藏在了房梁上,盟主怎么会拿到?肯定是他早就怀疑她了,故意将她支出去买油酥饼,趁机去她房中翻找过。
唐俏俏脑中飞速转动,她心知没法再抛清关系,眼珠一转,低声说道:“这是我从魔宫偷出来的……长腿女侠的遗作……”
“遗作?”岳清河挑了挑眉,“她死前是怎么知道风流三少来挑衅的事情?”
“今日的事情,你对谁都不要提……”
唐俏俏怔了怔。
她视线缓缓飘向岳清河。
岳清河对她笑了笑,修长玉指翻动桌上的书:“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暗黄色的书页哗哗哗地在唐俏俏眼前掠过,最后书页被合上,露出唐俏俏亲手画的书皮。
悬崖边站着一位容颜绝世的白衣男子,似乎受了伤,长剑垂下,点点鲜血落于风中,他伸手抚摸面前红衣女子娇美的面颊,两人眼中皆有晶莹泪光,画功极为传神。
这么认真,看什么呢?
唐俏俏将食盒放在桌上,凑过去瞅了一眼,脸色忽而惨白。
岳清河缓缓扭头望向她,眸如静夜中波澜不起的深海。
虽然内容不可描述,但剧情真是**迭起,笔力惊人。
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唐俏俏买了油酥饼回来,推开书房的门,献宝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暗红色的雕花食盒,水眸弯弯如月:“盟主,我回来了。给你买了油酥饼和芝麻糖,还买了一瓶花雕酒。”
岳清河想,只要在她房中没搜到不利的证据,他就愿意信她。
然而,事与愿违。
他在房梁上找到一个旧花盆,挖开土,取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你武功这么高,我哪敢使唤你!岳清河温柔地笑道:“我不舍得让你干活……”
唐俏俏轻轻扯了扯岳清河的衣袖,声音甜美,好像在撒娇:“盟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虽然我细皮嫩肉看起来很娇贵,但是为了盟主,我什么都愿意做。”
岳清河抬眸看她,眉目俊朗,窗外透进的晨光映在他脸上,映衬得他闪闪发光。他轻柔一笑:“那你就去城东李记买些油酥饼回来吧,许久没吃过了。”
她持剑飞舞时,好似全身都在发光……
唐俏俏并没有乘人之危对岳清河做些什么,她用湿布擦去他身上的血迹,在伤口撒上金疮药,翻身下床,将绸被轻轻盖在岳清河身上。见他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她用锦帕拭去细密的汗珠,担忧地说:“盟主,我看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岳清河淡然道:“这点儿小伤,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唐俏俏咬了咬嘴唇:“盟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是……”哎,不对,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什么都不让我做,把宠爱都给了别的丫鬟?”
唐俏俏越想越是不满,推门走进书房。
月娥见到唐俏俏进来,如同老鼠见了猫,小声说:“俏俏姐来啦,那俺就先出去了。”
岳清河有些诧异:“你不是比唐俏俏年长三岁吗,怎么称她俏俏姐?”
岳清河恨的不是唐俏俏在书里玩弄他。
他恨的,是她将他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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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跳如擂鼓,竟被她的话震慑到无法喘息。
他的秘密被唐俏俏发现了,身为武林盟主的他,武功水平差强人意!
从小到大,爹都在外人面前帮他吹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岳清河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额头上冒出细汗。
他怎么忘记了,她身怀绝世武功,根本不好对付!
唐俏俏偏着头看他,耳畔一枚蝴蝶耳坠轻轻摇晃,缤纷珠玉衬得她容颜清丽明媚。
不知情的,还以为唐俏俏是养尊处优的盟主夫人呢。
清晨,朝霞透过层层叠叠的浮云,洒落一片柔光,铺满了青石地。
唐俏俏趴在窗边,将窗纸戳了个洞,看到月娥殷勤地为岳清河擦桌。
“什么?”岳清河脸色不太好,“你还想玩遍世间所有的美男子?”
糟了,说错话了!唐俏俏抬眸望向岳清河,泪眼汪汪,试图补救:“不不不,只要盟主愿意,我这辈子可以只玩盟主一个人。世间所有美男加起来也没有盟主好……”
她的补救简直等于火上浇油!
太没面子了!
她越想越害怕,伸手环住岳清河的腰:“不要啊,盟主,他们那么恨我,会杀了我的。”
岳清河脸色一变。
唐俏俏大惊:“盟主,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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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此刻她眼波流动,晶莹若泪,岳清河也不会再动摇了!
唐俏俏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后背被撞得生疼,却还不忘严肃纠正岳清河的措辞:“盟主,我是传说中惊才绝艳的‘长腿妖艳采花贼’,请尊重我的笔名。”
岳清河伸手撕她的脸,并没有发现人皮面具的存在。
这个该死的女人!从来都是易容出现在别人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却用真实面目出现在他面前,是有多看不起他?
岳清河忽然面色灰白。
那所谓的圣姑蒙着面,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自尽在他面前,而他也昏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岳清河并不明白,此时听唐俏俏说起,他脑中那些混乱的细节才变得清晰。无数记忆碎片飘浮在脑海中,串联起线索,拼凑出真相……
尽管不愿相信,岳清河却不得不相信。
不可能!
虽然他中途昏了过去,但记忆中的事物如此清晰,历历在目。他才没有做梦!
岳清河心中怒火更盛,握紧手中匕首,紧到指骨咔咔作响:“事到如今你还想骗人?你真是……”
这一瞬间,岳清河竟被唐俏俏转变自如的神色震撼了。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眉眼秀美,却隐隐有着平日少见的气势。
“是谁说魔教一定要有圣姑?”
岳清河突然感到胸口有种窒息般的痛。
是愧疚吗,还是心疼?
他不愿怀疑她的,如果这次又错怪了她,她该多么伤心……
唐俏俏低着头,看着岳清河紧握刀柄的手。
她竟没有惊慌,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抖动,就那样静静站在他面前。
岳清河还以为唐俏俏吓傻了,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一步步走近她,高大的身体在她身上投下阴沉的影:“唐俏俏,你武功高深莫测,绝非寻常人,为何会隐瞒自己的身手,来到沧明山庄做一个普通的小丫鬟?”
唐俏俏擦了把眼泪,声音因哭泣而略有些含糊:“我不是被盟主的美色所迷惑了嘛。”
这丫头,说起肉麻话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岳清河又道:“那御苍南怎么解释?你说他逼你做教主夫人,我看你武功跟他不相上下,交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眼眸低垂,脸颊一抹浅淡的红,分不清是因为伤痛还是愤怒。
“为什么?”唐俏俏问。
难道要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武林盟主学艺不精,被那奸诈狡猾的风流三少打败,还被自己丫鬟救回来吗?太丢脸了!岳清河松开她,冷然道:“不该你问的别问,出去吧。”
岳清河俯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拎起来,望着她布满泪痕的小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唯独不能原谅你是那短腿妖贼!我做梦都想杀了她!”
“你不是已经杀了她吗?所有人都说你睡了圣姑不想负责,逼她自尽了。”
岳清河气到手都在抖,将她丢在地上,怒道:“我没做过!”
...第四节...
岳清河低头看着面前毫无节操的少女,只觉浑身都僵硬了。
“唐俏俏,你给我站起来!”
岳清河逼视唐俏俏,目光冷如寒冰:“老实说,你是不是短腿妖贼!”
唐俏俏仰着脸看他,怯怯出声:“盟主,你不是说不会再怀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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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俏俏偷瞄岳清河:“我早就怀疑他们了,挑战就挑战,非要用色眯眯的眼神看你。肯定是对你有些好感,被打败后不服输,悄悄溜进我房里,篡改长腿女侠书中的内容……”
岳清河快要被唐俏俏气死了,她别的不会,颠倒黑白倒是一把好手!
“他们什么时候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了?唐俏俏你能不能别现编!”岳清河怒极,箍住唐俏俏纤细的手腕,墨黑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唐俏俏头皮发麻,绞着手,声音越发轻飘:“也许是她未卜先知……”
“你以为我会信?”岳清河的声音陡然拔高,挥手将桌上的书拂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书里写得像模像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把你的功劳全给了我,说我用几颗瓜子便打碎了风流三少的长刀,舍命救了长腿妖姬,若非见证这一切,谁能写得出!”
唐俏俏吓得一哆嗦。
男子不用说,正是岳清河本人,而那女子双腿奇长无比,占据了大半身体,比例惊悚不似人类,恰好印证了旁边那鲜红的作者名:长腿妖艳采花贼。
唐俏俏当然认得,这是她写了一半的新作——《盟主太爱我怎么办》!
虽然盟主笑得柔情蜜意,但唐俏俏感受到了隐忍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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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抖什么?”
“没……没抖啊……”唐俏俏露出僵硬的笑容,眼神闪躲不知该往哪里看。
岳清河沉默地看书。
他仍然坐在书桌旁,好像自她走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风吹开了木窗,撩动他被玉冠束起的墨发,清寒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瞳眸里,看不清表情。
岳清河用匕首撬开铜锁,看到里面放着一本书,书皮上鲜红的大字赫然入目——《盟主太爱我怎么办》,书只写了一半,作者正是长腿妖艳采花贼本人!
岳清河的手在颤抖,原来唐俏俏就是他想要千刀万剐的短腿妖贼!
气愤之余,他还是忍不住看完了这半本书……
唐俏俏领了命,欢天喜地出去买油酥饼了。
待她离去后,岳清河立刻来到唐俏俏的房间,开始翻找起来。
他曾经说过再也不会怀疑她,他也是真心想要信任她的,可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无法视若无睹。
唐俏俏不解地说:“伤势虽然不重,但如果有大夫对症下药,伤口会更快痊愈。”
她转身正要出去叫人,手腕却被岳清河拉住。
唐俏俏回身,低头望着岳清河的手,他冰冷的手指如无瑕白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