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洋人的轮船正鸣着响笛拐进渭河弯,胡江引摘下头上的棕色礼帽,“望生,你来看,这就是我家运城,是不是很漂亮。”
同样穿着西装的望生走过来,扶着轮船上的白色栏杆,“是啊,很漂亮,我也有很长时间不在家乡了。”
“少爷!少爷!”
“六爷抬举,再怎么也是小孩子,就是家里人想他了,非要他回来,六爷今儿怎么得闲到码头来转悠?”胡家太太嫁过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别人搭话不能撂着人家。
“这大侄子要回来,我这当世叔的反正得闲就过来看看,来,拿着,这是我给大侄子买的礼物,”钱德贵得意地把美人垂泪玉坠的盒子拿出来,一打开立马惹得围观的人一阵惊叹,“我这礼物行吗?”
胡家太太家里是开玉器行的,她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玉坠,脸上立刻堆了笑容,“六爷破费了,他一个小孩子家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快拿回去拿回去。”
赵岗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钱德贵那孙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甭搭理他,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大爷也没把那东西放在心上,不用告诉大爷了。”
“哎。”
兴安码头是胡家的地盘,胡家大少爷胡江引到英国留学,已经有四年时间,今天正式回国,胡家太太带着家里的老老少少等在兴安码头。
古玩店伙计把何家的后门拍得山响,守在门后的六斗跷着二郎腿倚着后门,他知道走后门的肯定不是何家人,正常找何家人的大人物也不会走后门,所以也不急着开门。
直等到古玩店的小伙计急出一身汗,这才慢悠悠地把后门拉开一条缝,“你是……仿古斋的伙计,又来请何大爷去看古玩吗?何大爷没空,回去吧。”
“哎,别关别关,”小伙计赶紧推住门,“不是来找何大爷去看古玩的,上次何大爷不是看上我们那儿一枚美人垂泪玉坠嘛,我们掌柜的一直都给留着呢,今儿不巧,拿东西的时候让六爷看见了,死活要买走,就给了十块银元,这不是明抢吗,我们掌柜的也没办法,这不差我赶紧告诉何大爷,可别因为这事儿不光顾咱们那儿了。”
“大少爷!”
“木归!”
钱德贵脸上洋溢着笑容,“没事儿,胡大哥这回带着我小赚了一笔,以后有好事儿记得还带着弟弟我,行了,我就不跟这儿等着了,我得去看看上回瞧上的那只云雀儿还在不在。”
“六爷走着来的呀,要不,给您叫辆洋车?”胡家太太客气地问。
钱德贵伸手挠后背,“没事儿,这些年靠两条腿习惯了,没以前那么矫情了。”
“太太,六爷来了。”胡家太太身边的王妈看见了钱德贵。
胡家太太瞧不上钱德贵那股子老权贵的穷横样子,拿手绢遮住鼻子,根本不拿眼瞧钱德贵,钱德贵厚着脸皮凑过来。
“胡太太,大少爷是今儿回来吧?”钱德贵知道胡家人瞧不上他,他也不在乎这个,依旧往跟前凑,“我这个大侄子有出息啊,国外回来的,他这一回来是准备继承家业了吧,听说他学的什么经济什么,反正能把你胡家的生意做得更厉害,保不齐这运城所有的货运码头就都归到胡家了。”
六斗点点头,“行,知道了,回吧,知道你们想着何大爷,有时间,我一定拉着何大爷多去仿古斋转悠转悠。”
小伙计高兴地跑开,六斗刚关上门,官家赵岗打后花园经过,随口问了一句,“谁呀?别总是招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让何大爷知道小心你被赶出去。”
“赵管家,是仿古斋的伙计,说咱们大爷瞧上的一块美人坠被六爷那孙子给强行买走了,他们怕得罪咱们大爷,赶紧来告诉一声。”

